舊時的天氣,舊時的亭台,一切依稀如同第一次住進這棟庭院時一樣,甚至很多下人都還當初的那些人,或許不同的隻是當初跟在身邊的是趙野等人,而現在換成了荊六郎。
依稀如舊的景物,讓許清不禁想起了當初那個在水榭上跳舞的身影,還有那或帶狡黠的聲音:“許大人,你不說故事也行,要不你給我作首詞吧,就一首,你做完我就乖乖的,還也不纏你說故事了。”
許清一個人緩步走於院中,夕陽照在簷間的琉璃瓦麵上,折射著一道道金光,園中花草繁茂,葉底尚有黃鶯在跳躍鳴叫,倦鳥或許總有歸巢的時候吧。
當初被他下令斬斷的水榭曲橋,如今已經修複原樣,池中荷葉團團如蓋,晚霞中有蜻蜓飛去飛來,許清尋著一縷淡淡的瓊花香味兒,悄然走過曲橋,水榭中,水兒婉約的身姿靜靜立於圍欄前。
曾經多少帶著點狐般妖媚的她,此刻盡洗鉛華,一身素色衣裙,雙丫髻上隻有一根紫木釵。臉上的神情少了分嬌媚,多了分恬淡,下巴比原來削瘦了許多,纖腰更是不堪素約,迎風欲折。
她就那麼靜靜地看著許清步入亭中,神情仿佛沒什麼波動,隻有那雙眼眸之中變得霧蒙蒙的,如同水氣彌漫有明鏡,蘊含著說不盡的心事。
“大人,水兒今天複又聽到了噠噠的馬蹄聲,隻是不知道,這次會不會仍然是個美麗的錯誤,水兒等來的會是歸人嗎?或者,依然隻是過客?”
許清走到她身邊,將她柔柔的身子攬入懷中,隻說了一句話:“你這傻丫頭!”
“大人聞到瓊花的香味了嗎?”水兒將自己的身體貼緊他的胸膛,那種真實的依靠,踏實的感覺讓好眼中的淚珠兒再也止不住,一串串的往下滴,隻記得,隻有那個清晨,自己站在霜天的船頭等他的那個清晨,他曾這麼緊緊抱過自己,讓自己凍僵的臉緊緊貼著他的胸膛取暖。
“我就是尋著瓊花的香氣而來的,而且,我心中一直有一縷瓊花的清香在縈繞不去。”
兩人相擁著靜靜站於亭中,直到天邊的晚霞漸漸淡去,許清才擁著她在石凳上坐下,輕聲說道:“還記得,那日我在這亭中,看到了一生中最美的一支舞,水兒,願意再為我跳一支舞嗎?”
水兒含笑抬起頭,輕嗯一聲,有些不舍的離開他的懷抱,到亭中站好,望著他說道:“隻要大人願意看,水兒一生為君跳,而且從今往後,隻為君跳!”
沒有伴樂,亭中晚風拂來,掀動水兒的衣裙,讓她仿佛廣寒宮的嫦娥仙子,那柔若無骨的身姿盈盈擺動間,如同被春風拂過的水波,連綿、柔軟、溫婉,那素色的衣裙讓她多了一種纖塵不染的明潔,舞姿旋轉時,就象早晨纏繞在古橋頭相思樹上的輕煙,那份靜雅的美能讓人入夢追尋。
一曲舞罷,水兒額上微滲香汗,倒在許清膝上的身子綿軟得象一隻美人蛇,帶著絲絲的喘息。
“水兒,對不起!”
水兒笑了,笑得很燦爛,燦爛得仿佛西天的晚霞複起。
“大人知道水兒當時是怎麼想的嗎?水兒隻是不想讓綠珠專美於前,隻想化為那滿城開放的瓊花,等那噠噠的馬蹄歸來時,水兒就能無處不在,因為水兒記得,大人曾經的詩,來時瓊花雪滿城,明月大江兩袖風,但得孤光照千裏,何懼浮雲暗自生。”
“胡說,若不是樹掛了一下,讓你落入水中,你別說化作瓊花,恐怕我就是一縷香魂都找不到了,來,我看看,腳上的傷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