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深夜來客(1 / 1)

夜已深,整個巫山都籠在墨色的雲霧中,天空不見月輪,隻有山巒映出微微的光芒。四下裏沉寂無比,連平時的鴉雀都已不知所蹤,隻有淅淅瀝瀝的夜雨輕輕的洗刷著青石。

韋鴻婁被小徒弟蒼宿叫醒,說是有人闖山門,便穿了外衣匆匆起身,隨徒弟前去。

“可有為難那人?”韋鴻婁問起。

“我已命他在山門外等候,他便作休,鮮哥和老九還看在那裏。”蒼宿回道。

隱入巫山這麼些年,七七八八的全是些來塞徒弟的,除此之外鮮有人來訪,韋鴻婁也不過問那些個世間俗事,所以外麵過了幾個春秋,輪換了多少日月,那也是不知曉了。也不是不願過問,也不是愛這清靜無為,怕是這世間已然忘了他吧!

還記得剛入山之時,苔深草暗,滿目瘡痍,真真的是個荒蕪之地。除了深穀裏那些個蠻夷部族,四下裏就隻有草木鳥獸和破敗的先古遺物了。如今這亭台樓閣都是當初夫人與他一石一瓦砌成,開始不過兩三間竹屋,後來徒弟多了人手也就充足不少,大的殿堂也都相繼建起來。青石紅木的殿堂與筇竹小屋隱約錯落在這幽幽山林間,倒是一番別致美景。平日裏蔬果茶飲都是自給自足,一大家人也都勤勞和睦。看著這般成就,心裏也甚是安慰。隻是苦了那個與他相濡以沫的女人。

韋鴻婁輕輕推開外屋門,雨聲便嘩嘩的鋪開來,蒼宿將紙傘撐開舉到他頭頂。兩人提了提袍襟就要往外邁步,隻聽身後一聲“吱呀”,回頭一見夫人半開著內屋門,舉著油燈定定地站在那裏不言不語。布著皺紋的眼皮下一雙深眸在光下透射出淒寒和凶怨。韋鴻婁凝皺了下眉轉過頭,深吸一口氣之後無聲的歎出,微微聳動了肩頭凝望著遠方,頓了頓便就低下頭抬腿而出,留下那個女人依舊定在那裏將躍動的火光深深地映入眼中。

韋鴻婁急急地往山下趕,蒼宿撐著傘快跟不上他的腳步,隻直直將手臂前伸不斷的喊著:“師傅!師傅!”。雨水已將他兩人澆得滿麵掛珠,韋鴻婁突然停住,使得徒弟刹不住腳便撞了上來。韋鴻婁卻文絲未動,隻皺著眉低著頭,等徒弟站穩,便又匆匆的往前趕。

這段日子韋鴻婁不動聲色,可他是知曉如今這上門之客的。看發妻剛剛那神色怕是已經偷偷看過了那封書信。妻子的怒色也是理所當然,她是不願他冒險與那些可能帶來威脅的恩怨搭上半點關係的。這十多年的歲月平靜如水,當初心中所想所願都已深埋,不到那一刻似乎連他自己都記不起來。他該去相信守著妻女徒兒,守著這無名無派被外界稱作“隱巫”的大家族便是他這一生唯一能做的了。隻是這一刻他知道,他不能不管,就算這女人要發威也好,要翻天也好;他定要讓暮照山上那群神,天下那些道仙們知道,他韋鴻婁不是遇事扛不起的人。

遙遙望見山門處,簷下燈籠依然通亮,光芒在霧蒙之中微微暈開。兩個徒弟分立在山門兩旁,手中的油紙傘發著微白的亮光。在茫茫光亮之後,一個孱弱的黑色身影跪伏在門中央,寬大的鬥篷將整個人覆作一團。那些光亮和那些黑影都隨著韋鴻婁急促的腳步和脈搏搖搖曳曳、漸行漸近。

近了,韋鴻婁從手中化出一隻精巧沉香獅子:“夫人快快起身吧!”

隻見那瘦弱身軀微微一顫,低埋的頭緩緩上抬,露出鬥篷下一張布滿血痕的稚嫩臉龐和一雙淒厲惶恐的雙眼。

“你是?”韋鴻婁大驚,這分明是個受傷的少年,約摸十五六歲的模樣。韋鴻婁摧使沉香獅化去了山門結界,一邊疾步上前,一邊抬手示意徒弟,門側的兩個徒弟便急忙出到門外將要扶起那少年。隻聽少年一句:“沐歡歌!”便偏首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