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啟四年,五月
千年皇都,氣勢恢弘。
盡管,曆盡近兩百年的爭伐摧殘,但是洛陽城,作為幾千年來,曆朝曆代皇運彙聚之地,此刻依舊是高屋厚牆,盡顯莊重與繁華。
高牆深處的龍榻上,此時,正躺著一位即將油盡燈枯的老人,嘴裏喃喃自語著:“飲酒提劍山澗坐,千裏快哉欲乘風。”這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便是當朝開國皇帝,姓明,單名一個“武”字。
在人生的最後時刻裏,生命中的一幕幕在老人的眼前閃過:
少年時,與東州劍法世家李家後人,李慕相識,練武切磋,相約一起闖蕩整個江湖。
十八歲時,兩人入西川,請教箭術,挫敗西川眾多年輕好手,後與秦家秦焯交手三百餘回合,不分勝負,三人意氣相投,結為異姓兄弟,結伴而行,快意恩仇。
之後三人,去往北方討教刀法;去南州領略槍法;在中州,被當時風穀評為“青年第一高手”的林懷心,以一身出神入化的拳腳功夫,以一敵三,全部打趴在擂台上。躺在擂台上的三人,絲毫沒有理會周圍人的嘲笑聲,卻不約而同,朝天大笑了起來,“快哉,快哉。”
二十八歲,遊曆江湖十年,見識了太多了戰亂的紛爭,三人踏上了止戈為武的新曆程。
四十五歲,基業初定,李慕、秦焯辭官回鄉,離開前還不忘嘲笑道:苦差事留給你了,我們兩,瀟灑去了。
兩年後,因戰時舊傷,加之突染新疾,李慕離世。
....
“稟皇上,四皇子殿下到了。”太監的通報,打斷了老人,不斷浮現的回憶。
“讓,治兒進來吧!”在身旁宮女的幫助下,老人勉強靠坐了起來。
不一會,一個身型修長,麵龐清秀的少年快步跑了進來,跪在龍榻前,淚珠已經在眼角打轉。
明武帝緩緩伸出手,扶起四皇子明治,讓其坐在龍榻邊緣,說道:“父皇,時日不多了,這份差事,以後隻能交到你手裏了。”
“不會的,父皇隻是偶染了一點風寒罷了,很快就會好起來的。”四皇子明治已泣不成聲。
明武帝,摸了摸明治的頭,滿是寵溺:“父皇,知道你自幼不喜約束,愛好習武,整日夢想著闖蕩江湖。將來,這皇宮的高牆終究是困不住你的。”
“咳,咳。”兩聲,明武帝又吐出兩口血來,中斷了,還要繼續說的話。
明治忙接過侍女手裏幹淨的錦帕,拭去明武帝嘴角的血漬,哭著:“父皇,兒臣都懂,好好休息,您會沒事的。”
明武帝對明治擠出一個慈愛的笑容,繼續道:“自古以來,各朝各代,大多以武力開國,尋常百姓飽經戰爭摧殘,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民生凋敝。這便需要,後續的繼任者,以仁愛治天下,體恤萬民,輕徭薄役,休養生息,使百姓得以喘息。萬幸,朕的皇兒你,便擁有這樣一顆仁愛之心。”說著又是一口血,咳在了宮女急忙遞過來的錦帕上。
明武帝擺擺手,示意其他人全部退下。
待到眾人離開,明武拉起明治的手,“現在就隻有我們父子倆了,不再有君臣禮節的束縛,隻是父子,為父有很多心裏話要對你說。”
明治正欲開口,明武帝搖搖頭,示意明治讓自己說完。
“這個王朝,不是父親和你兩個叔叔鑄就的,它凝聚了無數人的心血,乃至生命。為的便是這份寧靜祥和的歲月時光,不要再讓戰亂圖害人間。”
“可眼下這份太平,並不真正的太平。當年為了早日結束戰爭,我們不得不和各方勢力達成了妥協,誰也不清楚他們何時會卷土重來,現在的朝堂依舊暗流湧動。”
“好在,我和你兩位叔叔,無論在軍中還是江湖,都還算有幾分威望。希望我們留下的這點威望,能幫你繼續維持這份穩定。如果有朝一日,你解決了這些難題,讓天下百姓真正安居樂業了。屆時,若是你想快意江湖了,就選個合適的人,我們也學那堯舜二帝,大可禪讓了這皇位。我們明家來自江湖,權位的束縛,哪有縱情山水間來的瀟灑。”
明治痛哭著,趴在明武的懷裏,不斷的點著頭。
元啟四年,五月二十三,明武帝,薨。
次月,明武皇帝之子,明治繼位,改年號為“複元”,冀意:萬物複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