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依然沒忍住,撲哧笑了。
前世的自己究竟是有多愚蠢,如此明顯的惡意竟都未能分辨出來。居然真的聽之信之,為了逼父親去找季宴池求情,瘋了一樣地作賤自己,把自己搞的遍體鱗傷,而事實也如太後所料,洛相真的去了。
他在江山殿跪了一天一夜,看上去仿佛隻是一個老父親在為孩子乞求寬恕,可他背後的勢力卻難免讓年輕的天子多想,天子答應了他的請求,不是因為可憐天下父母心,而是深思熟慮之後,不想因為洛依然得罪洛家。
洛依然至今記得洛相回來的那一刻,她掙紮著從床榻上坐起來,不顧父親眼底的青淤和渾身的疲憊,期待又忐忑地問:“他還要我麼?”
父親目含悲憫,看了她很久,才啞聲說:“要。”
洛依然當即便開心地笑了起來。
隻有洛依然在笑,其他人都露出了慘淡的神情。
那時候的洛依然什麼都不在乎,她隻在乎季宴池,一直到後來,洛依然才明白,那日的父親,一定料定了洛家的結局。
他清楚自己那一跪,哪怕跪的再標準,再卑微,落在天子眼中,都是要挾。
但他又不能光明正大的要挾,因為洛依然還在季宴池的手上,他投鼠忌器。
這也是為什麼,季宴池越發忌憚洛家,而洛家後來也真的被查出了結黨營私的實證,那是父親在夾縫求生,為整個家族謀求後路。
而所有的惡局,都是從這一跪開始的。
這一跪,也讓洛相一向硬朗的身體落下了病根兒。
誰才是真正的親人,一目了然,可笑她前世一葉障目,因為對父親的偏見而信了敵人,把全家推上死路。
可事實上,就算她什麼都不做,也依然還會是皇後。
哪怕季宴池是真心想廢她,太後也絕對不會允許,因為洛依然是她牽製洛家的唯一籌碼。
劉海麵露疑惑:“皇後何故發笑?”
洛依然心中清明,眸子裏一片瀲灩,不答反問:“公公覺得我是因何故發笑?”
劉海觀察她幾息,洛依然隻笑吟吟地與他對望,縱使劉海在宮裏待了多年,還是不得不承認,洛依然的這張臉真的極具魅惑力,一旦盯著看久了,就會忘記自己的真實目的。
他移開視線,猜測洛依然應該隻是單純為找到可以和天子不分開的方法開心,反正洛依然在對待天子的事情上總是瘋瘋癲癲。
想到這裏,不免又有些鄙夷,他露出了幾分看好戲的表情,道:“那奴才就等著皇後的好消息了。”
洛依然漫不經心地點頭:“嗯,公公慢走。”
劉海離開後,洛依然斂了笑意。
窗子被大力推開,冷風呼地灌入,瀲灩的眼在風雪中變的涼薄。
洛依然不悔愛過季宴池,她唯一後悔的是,自己愛過了頭,沒有給自己留下半分底牌,臨死之際隻能任人宰割。
再也不會了。
這一世,她要為親族保駕護航,要讓季宴池母子張大眼睛好好看清楚,他們所忌憚的、權傾朝野的洛家,將如何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分掉李氏的半壁江山。
風大了起來。
劉海行出相府門外不遠,遇到一輛無名馬車匆匆行來,本不欲管,卻忽然見到行走在車旁抄著袖子的人,頓時腳下一滑,急忙迎了上去:“林先生……”
林時瞥了他一眼,道:“還不快把你的車讓開。”
劉海趕緊命人把車子趕到一旁,眼睜睜看著天子車駕匆匆行過,心頭奇怪,何事如此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