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襄問道:“政兒,你說的其,是指趙王?”

嬴小政板著小臉點頭。

朱襄撲哧笑道:“政兒啊,趙王與你同大宗,你怎麽滅族絕嗣?好了好了,別說得那麽可怕。冤有頭債有主,別牽連無辜的人。你看平原君和平陽君不對我挺好嗎?”

嬴小政板著的小臉一垮:“舅父!”

朱襄道:“報復還是要報復的,你將來當了秦王,讓人好好鑽研造紙術,把舅父我被趙王迫害的事寫成書,分發天下,讓全天下的人都唾棄趙王,如何?這可解氣多了。”

嬴小政皺緊小臉,總覺得舅父是在騙小孩:“真的?”

朱襄嚴肅認真地點頭:“真的。你看很多人都不懼死,隻懼名聲被毀。”

“好吧,我再想想。”嬴小政抱著雙臂,把胖乎乎的小臉皺成了圓滾滾的包子臉。

雪擦幹眼淚,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良人,別教壞政兒。”

“我不是,我沒有,我認真的!”朱襄舉起三根手指,對天發誓。

“好了,政兒,我們走,不理你舅父了。”雪提起空蕩蕩的食盒,將還抱著手臂苦思的嬴小政抱起來,“良人,藺公、廉公和荀公都很好,就是藺公咳得又厲害了。良人早日回家,好好替藺公看看。”

朱襄起身,目送雪和嬴小政離開:“好。”

待牢獄走廊與外界連通的走廊大門再次關閉,周圍光線重新黯淡下來後,朱襄回到了自己的小被子中,散開了發髻,躺著發呆。

雪果然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她知道自己一旦從家裏出去,一旦開了這條舍生取義的口子,就算度過這次死劫,以後恐怕也會持續“找死”。

這樣的自己,真是一個渣男啊。

朱襄翻身,將自己的臉埋進了被子中。

……

虞信查訪了幾日,越查越心驚。

他這才得知朱襄與秦國的關係並不緊密。朱襄那為秦國質子生下孩子的長姐,不僅曾經拋棄了朱襄,讓年少的朱襄差點病死;還拋棄了現在這位年幼的秦國質子,據說村落裏的人剛見到那位胖乎乎的秦國質子時,秦國質子瘦弱得就像是平民家的孩子。

所以朱襄不可能是秦國人安插在趙國的奸細。

自己錯了。

虞信坐在田埂上,單手撐著額頭,心中十分痛苦。

其實隻要自己來查一查就知道錯得有多離譜,但他心中被對秦國的仇恨填滿,讓他失去了正常的判斷力。

不,不止。

他不僅被對秦國的仇恨蒙蔽了雙眼,也被朱襄平民的出身蒙蔽了雙眼。

一個農人家的孩子,連讀書識字都沒有機會,怎麽可能會成為大賢?

如果說是藺相如撿到了可憐的平民孩子,教導他成才倒算有道理。但朱襄的傳言是自幼聰慧,以才華打動了藺相如,成為了藺相如的門客,年紀很小時就已經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