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王拿了一個碗,舀了一碗湯喝了一口,呼哧呼哧喘了半晌的氣:“這是什麽味道?比薑更辛辣。”
“食茱萸,是茱萸的一種,又叫越椒,蜀人似乎叫它艾子。”朱襄道,“茱萸油味道比薑更辛辣,適合暖身體。若君上吃不慣……”
朱襄話音未落,老秦王將放了茱萸油的肉湯一飲而盡。
他長長舒了口氣,抹了抹額頭上的細汗,臉色微紅,精神煥發:“好!再來一碗!”
朱襄:“……”他恍惚間看到了前世的老陝人。
秦國這時候飲食和其他六國沒差別。底層的人食用豆飯麥飯,頂層的人食用精挑細選的小米黃米。生產力水平沒上去,什麽小吃自然都不存在。
朱襄看過秦兵在急行軍時才能領取的幹糧。沒脫殼的小米黃米小麥與豆子磨成粉後加一點粗鹽烘熟,和後世的“炒麵”很像。
現在雖然有用小米和黃米做成的“炊餅”,但要做成後世傳說中商朝時就有的鍋盔,必須使用質量較好的麵粉。
石磨雖在戰國時已經出現,小麥的吃法從麥飯到麵粉卻是兩漢相交出現。唐代生產力大發展,村莊平民也能用得上石磨後,麵食才普及到民間。就算有,兵卒也不可能奢侈到用幹糧當盔甲。
現代陝西的吃食,和秦國大相徑庭。
但老秦王端著一碗辣椒湯噸噸噸的模樣,簡直和朱襄印象中冬天的老陝人重合了。
陝西人嗜辣,油潑辣子就是一道菜,培養出的秦椒是中國最優良的辣椒品種之一。與山西人在開水裏倒點醋就能當湯一樣,陝西人把麵湯往油辣子裏一滾,就能喝得滿臉紅光。
老秦王居然一口就愛上了茱萸油的味道。如果把辣椒抽出來,老秦王是不是得讓太醫研究如何治療痔瘡了?
朱襄決定,如果沿路能向富戶借到石磨,就磨麵粉做麵條,給老秦王做一碗茱萸油潑麵,然後偷偷把老秦王捧著碗嗦麵的模樣畫下來,保存在墓裏。
如果運氣好,後世能把他墓葬裏的東西挖出來,參觀者就能對著畫像指指點點,看!幾千年前的老陝人和幾千年後的老陝人沒區別!
朱襄越想越樂,嘴角不由上彎。
老秦王抹了一下嘴,疑惑地看著朱襄突然傻笑。
“蔡卿,朱襄這是怎麽了?”老秦王接過蔡澤遞來的水潤了一下火辣辣的喉嚨,小聲問道,“需不需要寡人給他請個醫來看看?”
蔡澤聽老秦王對朱襄自稱“我”,換成自己後雖然態度更加和善恭敬,卻用上了“寡人”的自稱,心裏對朱襄的擔憂稍稍減輕了一些。
蔡澤微笑著回答道:“朱襄心中總有許多奇思妙想。他經常一心二用,若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就會莫名喜笑顏開,甚至手舞足蹈。”
老秦王捋了捋胡須:“寡人聽聞上古有賢人開悟時,也會如朱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