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緊去。”老秦王揮手趕人,“我已肚餓,先拿些吃食來。”

“好。”朱襄起身。

嬴小政也想起身:“曾大父,政兒去幫忙!”

“留在這,你幫忙偷吃嗎?”朱襄按了一下政兒不老實的腦袋。

朱襄離開後,老秦王喝了一口糖水,又笑了一會兒,才道:“子楚啊,你這友人,藏著的本事還真多。”

子楚謹慎道:“朱襄可能沒有藏,而是真的不認為自己有多少才華。即便他已經七國聞名,仍舊沒有正視自己的才華。”

“蔡卿,你與朱襄熟悉,朱襄為何會如此?”老秦王問道,“難道真是趙王對他打壓太過?”

子楚瞥了蔡澤一眼。

蔡澤道:“朱襄確有才華,但他一直認為自己無法用於實踐,隻是空談,而空談誤國,所以隻願意承擔他能做到的事。如趙括,他熟讀兵法,卻不會打仗。朱襄認為在種田之外的領域,他就是趙括。”

一直沉默的白起忍不住開口:“朱襄怎能用趙括自辱?!”

蔡澤道:“朱襄認為他有自知之明,這一點就遠勝趙括了。”

範雎道:“當秦相不需要事事都會自己做,他隻需要製定一個方向,選拔相應的人才為官吏,讓官吏去做。”

蔡澤歎氣:“他認為自己無法為君上選拔官吏。因為君上所任用的官吏,並不僅僅隻選擇賢能之人。宗室子弟、世祿之家,其中關係錯綜複雜,他不懂。君上,臣也認為,朱襄不適合為相。”

老秦王沉聲:“為何?他是你友人,你不應該推舉他嗎?”

蔡澤道:“荀子言,朱襄過分仁善,便是懦弱。孔子曰,以直報怨,以德報德。朱襄麵對辱罵,隻是皺眉離開;麵對如女兄拋棄他這樣的背叛,隻是不再往來……”

“麵對友人摻雜利益但沒有損害到他的利用,他還會反過來安慰友人。”子楚打斷道,“朱襄不會因為被辱而施加過度的報復,同樣也不會為了恩情而徇私。這樣的人有了任命官吏的權力,憎惡他的人不怕他,施恩他的人怨恨他。他會被所有人孤立,隻剩下一條死路。”

子楚跪著退後幾步,麵向老秦王,伏地道:“大父,朱襄沒有王佐之智。”

老秦王深深地看了子楚許久,待杯中熱氣散盡時,他才幽幽道:“罷了,寡人說了讓他種田,他就種田去吧。”

“謝大父。”子楚直起身體,鬆了口氣。

他真怕大父將朱襄架在國相的位置上。若朝中反對激烈,大父絕不會保護朱襄。

在子楚挺身保護朱襄的時候,老秦王心中流露出一絲殺意。

一個臣子對兩代君王影響如此深刻,絕非好事。

但他很快冷靜下來。

別的人對君王影響深刻可能並非好事,但朱襄不一定。朱襄是個很傻的人,把別人看得比自己更重,又沒有子嗣,政兒是他唯一血脈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