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與秦兵不死不休。

秦兵的兵鋒一旦啟動,就像是一駕疾馳的戰車,不可能停下來。李牧降服雲夢澤殺的人,都沒有朱襄所發動的這次“宗教”戰爭殺的人多。

李牧得知此事時,匆匆鄂邑趕回來,對著朱襄破口大罵:“那些人確實該死,你不能寫信讓我回來開戰?你上什麽戰場!”

朱襄道:“我沒事……”

李牧怒道:“你沒事個屁!”

張若試圖勸說:“李將軍,伐山破廟也是剿匪,這是軍功……”

“他不需要軍功!”李牧完全沒給這位秦國老將麵子,指著朱襄的頭髮道,“你不了解他,在趙國的時候,廉公為了給他軍功,讓他上戰場,什麽都不幹,別人幫他砍頭換軍功他都不樂意,被廉公追著揍。”

“在朱襄看來,人的性命高於一切,無論是自己人還是敵人,他都不忍心害其性命,所以他不願意上戰場。趙人自願拚命救他,他愁白了頭髮。”

“現在他居然上了戰場……居然上了戰場!”李牧握緊拳頭,狠狠砸在桌子上,“朱襄,你不信任我嗎?我說不會讓你上戰場,我就一定能做到!不過是伐山破廟,你和我說一聲,難道我還攻不下幾座破廟?!”

張若看著李牧痛苦的模樣,又看向朱襄的一頭白發,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發現,他以為了解了朱襄,但他或許對朱襄遠遠不夠了解。

他隻知道朱襄由趙入秦一夜白頭,卻不知道朱襄的白發漸生和離開故土關係不大,而是和趙民有關。

朱襄愛民,不是一句空泛的評價。難道朱襄的愛的民,也包括那些手持利器的愚昧庶民嗎?

李牧的手砸在木桌上的時候將木桌砸裂了一個角,他的手掌被木刺刺破,鮮血淋漓。

朱襄趕緊讓人拿來濾清的酒和配置好的草藥,給李牧包紮手。

“我不是不信任你,隻是這件事因我而起,是我要求伐山破廟,那麽我就該站在這個戰場上。”朱襄解釋,“我對山野眾神下了戰書,難道你讓我站在你們身後去享用破除人祭的名聲,名聲背後的代價全部交給你和張公?李牧,我雖懦弱,但還不至於如此令人不齒。”

李牧對朱襄怒目而視:“你與我親如兄弟,我是將領,殺戮無數,此番伐山破廟本就該由我出手。什麽代價什麽名聲,你何必想這麽多?”

朱襄道:“世人確實不會在意,但我在意。子曰,君子內省不疚。對世人,對友人,我要求一個無愧於心。”

李牧就像是憤怒的公牛一樣喘著氣,但最終,他又用包紮好的手重重地捶了一下膝蓋,咬緊牙關,沒有繼續辯駁朱襄。

朱襄說他要“無愧於心”,李牧就無法與他辯論了。

“就算手染鮮血,你也無愧於心?”最終,李牧隻這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