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遠回到家已經很晚,沒想到葉昀比她更晚,房門被推動了,她知道不會是別人。向遠將原本作在梳妝台前一遍又一遍地點著一疊紙幣的動作停住,轉過身,葉昀連帽子都沒摘,而以往他最最討厭頭上多一個束縛。
葉昀站在她的身邊說,“我的同事……他們是不是去找你了。”
向遠坐著,看不見葉昀的臉,隻看見他一身的警服,跟今天那兩個警察一模一樣的打扮。她點了點頭,“是的,我知道了。該問的他們都已經問過了,可是我也不知道向遙在哪裏。向遙,我不該放任她一個人在外麵,是我的錯。”
葉昀低下了頭,台燈下披散著頭發的向遠麵龐消瘦,神色淒涼,她不是無所不能的向遠,是一個不知所措的女人。
“我給你打過電話,想讓你有個心理準備,我也驚呆了。可是你的電話一直占線,我當時沒辦法撥通,後來身邊一直有人,你知道的,這畢竟是起謀殺案,而且上麵剛下了嚴打的文件,要重點抓這類惡性安監,所以……”
葉昀打電話的時候,她應該正和向遙在通話中。向遠何嚐不知道葉昀擔心她,她歎了口氣,“葉昀,向遙的性格你是知道的,她雖然任性,但其實心比誰都軟,她是不可能下那個狠手的,而且還有一個月她就要到預產期了……你答應我,一旦有了她的消息,你一定要告訴我,還有就是,盡量別傷害她好嗎。”
“隻要我能做到,我有什麼不答應你的?”葉昀說。
向遠牽動嘴角笑了笑,葉昀看著地板,他的影子和她的重合在了一起,他試著用手輕輕觸了觸她的發梢。葉昀記得,還是小的時候,他見過剛在河邊洗了頭,披散著長發的向遠,那時他就很想摸摸她的頭發,可是從來都不敢。長大後,向遠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不是紮著馬尾,就是盤著頭發,她將頭發放落下來的樣子在隻有另一個男人――他的親哥哥的麵前才會展示,他以為自己永遠自能遠觀,永遠都觸不到它。
向遠沒有抗拒,她隻是淡淡地說了句,“我都有白頭發了。”
葉昀站著將她摟入懷裏,“在哪裏,統統拔下來給我。”
向遠的臉觸到了葉昀身上金屬的扣子,冰冷堅硬,可他的身軀卻是熱的。她舉高了一隻手,摩挲著他的臉,“我隻有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
葉昀半蹲下來吻她的唇,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殘酷的,唯有身體是真的,如此美好。向遠閉上眼睛,感受他年輕的軀體和熔岩般迸發的激情,她所記得的隻有那一句,“葉昀,你要好好的。”
……
再不知疲倦,激情也會退潮,向遠半靠在床頭,葉昀躺在她身邊,仿佛已在疲倦中入睡。他的臉緊緊偎著她****的手背,稍稍一動,他就醒了。
“向遠,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可以嗎?”葉昀抱住她的手說。
“好啊,隻要是我可以回答你的。”向遠用另一隻手順了順微微汗濕的頭發。
“你跟我……的時候,從頭到尾都是閉著眼睛,是不是因為你不願意看到我的臉,你把我當成了他?”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也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向遠的動作停頓了下來。他說的是真的嗎?她的身體如此清晰地感覺到葉昀,難道讓她閉上雙眼的是她的心。她甚至已經不明白自己對於葉昀是怎樣的一種感受,也許是罪孽的,不堪的,可是感受到葉昀快樂的那一秒,她何嚐沒有欣慰,至少有一個人是全然的幸福,她願意給他,她的小葉昀。
向遠的沉默讓葉昀有些的失望,但是他很快又自圓其說,“沒有關係,你就把我當成他,我不介意的。如果他不會來了,那我就是他。”他翻身起來,在自己的警服口袋裏一陣地摸索,然後半趴在向遠的身上,把一個小小的東西舉到她的麵前,“這是大哥疊的一顆心,它飛走了,現在它是我的,我把它送給你。”
那是一顆用紙牌疊成的“心”,依稀還看得出是個黑桃K,當日在度假山莊的那個牌局,葉騫澤本該嬴了向遠,可他收起了這張牌,疊成了一顆心送給了她。他的地盤就是一顆心,她拿到了,卻飛走了。向遠把那顆心拿在手裏,百感交集,騫澤啊騫澤,你說我們兩個到了今天,究竟是誰贏了誰,還是舉盤皆輸?
向遠明明記得,這顆心被那晚的夜風吹走,而葉昀恰恰好就住在隔壁,她想像著葉昀等到深夜,在他們終於熄燈之後獨自在草叢中尋找,夜晚的露水打濕了他的衣服,向遠的一顆心,幹燥而堅硬,終於也有了微微的潮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