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致遠瞧她一眼,繼續道:“修複師種類很多,許多人一輩子也就修複一個方麵的東西。按照故宮博物館的分類,他們會把修複師分成鍾表室、銅器組、墓畫室、裱畫室、木器室、漆器室,但實際上分類遠不止如此,有很多東西,其實是要他們幾個部門協作來完成。而我們民間的修複師就沒這麼多講究,我們可能什麼都能修一點點,但就一類東西修得好。比如楊師傅,她就專攻瓷器和陶器,而我則是專門修複字畫竹簡,你跟一個師父,師父擅長什麼,你就學什麼。”
“你本身就學年畫出身,在調色上有得天獨厚的優勢。以後你就跟著我修字畫,竹簡你要是喜歡,我便教你,你要是沒興趣,也無妨。”秦致遠說著,將一把小刷子交給她:“你這一個月就自己做出一套自己順手的工具來,以後要用。”
“好。”
說著,秦致遠又挑了幾個工具給她,隨後帶著她去了另外一個房間,房間裏是滿滿的書,他指著一排櫃子道:“你從這個櫃子開始看,以後你早上六點半開始起來看書,八點做飯,開飯後繼續吃,有不懂的來問我。一點我會考核當日你看過的東西。兩點後你來看我修東西,晚上五點半你開始做飯,等吃完飯後,你就開始自個兒準備你自個兒的工具。”
“嗯。”邱媛點頭,秦致遠抬眼看她:“有什麼要問的嗎?”
“這些
書,”邱媛比劃著:“我是都要看完嗎?”
“主要是這幾本,”秦致遠從裏麵挑出幾本來:“這裏麵所有的文物你都要熟悉,一個月後整體考核。”
“那工具也是一個月後做完嗎?”
“對。”
邱媛點點頭:“知道了。”
“行了,”秦致遠擺了擺手:“你看書吧,我去修東西了。”
說完秦致遠便走了出去。
他自己去單獨去了一個房間,邱媛拿出他給她的書,那書紙頁已經泛黃,看上去似乎很久遠古老的樣子。那書與其說是書,更像一個手冊,這個冊子上幾乎都是手寫,圖畫也是臨摹。它像是這些修複師的內部資料,一代又一代人累積起來,細數著自商周以來出土過的所有文物以及相關特點、鑒別方式。
書上帶著陳書特有的濕潤味道,她坐到書桌前麵,找了紙筆,一邊翻看一邊記錄。
溧陽的空氣帶著北方少有的濕潤,夜雨過後的清晨,空氣中混雜著泥土和青草的味道。鳥兒在遠處鳴叫,抬眼望出去能看見青青麥田。院子裏四個人每個人都做著不同的事,陳遠目光落在泥胚上,神色專注;楊琴還在給新來的白瓷調著色,因為總是調不出想要的顏色眉頭微皺;秦致遠停在破損的一幅畫麵前,緊盯著畫上的破損,觀察著線條的紋路,思索著如何恢複這被蟲咬破的畫卷。
時光似乎變得格外悠長閑散,邱媛從未覺得內心如此安寧過。
整顆心仿佛是被刷子拂過塵土,變得透亮清明。她可以安靜聽鳥聲,聽風聲,聽涓涓流水之聲。可以安心看葉落隨風千萬裏,流水映月問朝夕。
一切變得細膩又溫和,日頭一點一點挪移,落在她的窗前。陽光明媚得有些刺眼,她抬眼看了看那個古老的掛鍾,已經快要八點,是她去做飯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