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致遠喝了口酒,眼裏帶了些冷意:“他們和我爸說,如果我爸願意做一個他們要的贗品。他們就給我爸五十萬。”
“你爸同意了?”
邱媛有些好奇。秦致遠搖了搖頭,他垂下眼眸,啞著聲音說:“我同意了。”
“你同意是什麼意思?”
邱媛有些聽不明白。
秦致遠笑起來:“我爸拒絕了這件事情,他不願意,可是他不願意就拿不到錢,我每天晚上聽著我媽的聲音,我都覺得很難過,我哭著求我爸,希望他接下這筆單子,可是我爸告訴我,一個修複師要對得起自己的本心,要對得起這份職業。”
“我是真的不明白,”秦致遠捏緊了酒瓶,聲音裏帶了顫抖:“有什麼東西比親人的命還重要。”
“我們兩個大吵爭執,甚至於,”秦致遠苦笑:“我還和他打了一架。”
“我真的覺得我爸沒有把我媽放在心上。在我爸心裏麵,我和我媽都比不上他手裏的文物。”
“他不做,那我隻能自己想辦法。那時候我我年紀還小,其實也不明白他們花這麼大價錢買一個贗品做什麼,我隻知道,既然他們要,願意給錢,那我就做給他們,於是我追著上去告訴他們,這個贗品,我能做。”
“你做了?”
邱媛有些緊張,秦致遠點了點頭,聲音發沉:“我做了。”
“我仿了一本古籍,他們給了我50萬,這50萬就夠我媽動手術了。可是,在他們交錢
的前一天,我媽沒有撐住,那天晚上因為太疼,她跳樓自殺了。”
邱媛被這話驚住,他知道每個人心裏麵都有一段屬於自己的往事,但是她從來沒想過在秦致遠心裏麵的往事這麼慘烈,這麼艱難。她有些不敢再問下去,而秦致遠喝了口酒,靜靜看著前方被風吹動的草坪,接著道:“我媽去了,那些錢我就不要了,於是我沒有給他們贗品。隻是當天晚上這個贗品還是不見了,我猜是他們偷走了吧,於是我去找他們,想和他們理論,可是那時候年紀太小,也沒有辦法,等我報警了之後,警察去抓他們,人已經不見了。然後我回去,我爸知道了我做贗品的事情,他在我媽靈前,和我見的第一麵,他就給了我一耳光,他罵我下作。”
其實他該停下了。
秦致遠覺得,不是所有的心事都該分享。然而他卻停不下來。他突然發現,原來所有的傷口隻要被扒開了,就忍不住將它撕裂開去,就像水流,當你開了閘,他就會一瀉而出。他從來沒人和人分享過這些,頭,一次分享他就發現,原來把自己的傷口給別人看這件事情,可能也有助於傷口的愈合。
“他怎麼能這樣呢?!”邱媛聽著秦致遠的話,發火道:“他都搞不清楚事情發生了什麼,就這樣罵你。他還算一個稱職的父親嗎?!”
“他算不上一個好的父親,也算不上好的丈夫,”秦致
遠喝了口酒,酒在嘴巴裏麵擴散開去,帶著苦澀的味道,他輕呼了口氣,慢慢道:“但他這輩子,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修複師。”
能在家人走在絕境時還保持著那份操守和本心,哪怕秦致遠是受害者,卻也不得不去承認他父親,是一個很好的修複師。
聽到這裏,邱媛才想起來,有些猶豫道:“你父親是誰呀?”
秦致遠沒有說話,他似乎是不太想提起這個人。邱媛看出來,她想了想,又換了一個問題,:“那後來呢?你和你爸怎麼樣了?”
“我和他大吵了一架,”秦致遠的眼裏帶著諷刺:“我同他說,我這輩子就不想當修複師。我要賺錢,賺很多的錢,我不管是做什麼,隻要能賺錢我都會去做。”
“你不是這樣的人,”邱媛肯定開口,秦致遠樂了,他笑起來:“是呀,我不是這樣的人,連你都知道,可是我爸信了。他把我狠狠打了一頓,讓我反省一下自己到底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