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奶奶沒有說話，她抿著唇。
她很想說，人這輩子太長了，有太多用錢的地方了。然而她很清楚邱媛的脾氣，她能做手工紀念品、躲在小巷子裏賣年畫賣這麼久，這說明她骨子裏，本身也不是一個求財的人。
而且，邱媛是真的喜歡文物修複。
雖然擔心著邱媛的未來，然而邱奶奶卻也沒有再說下去。她理解並且尊重邱媛的選擇，於是她隻是道：“那很好，以後你就跟著秦師傅好好學手藝。之前秦師傅來和我說過，說你要搬到他那邊去，我聯係了你小姑姑，之後我會去你小姑姑那裏住，你不用太擔心我。”
邱媛沒說話，好久後，她歎息了一聲，有些難受道：“奶奶，對不起。”
“沒什麼對不起，”邱奶奶笑起來：“人啊，長大了總是要離開的。你長大得已經太晚了。以前你小姑姑說了好多次，說要我去她那邊住，方便她照顧。可我惦念著你。現在你也長大了，要出去了，我也該去看看你小姑姑了。”
邱媛啞著聲應了聲，終於道：“奶奶，我以後經常來看你。”
“行。”邱奶奶高興道：“你要能早點找個對象來看我，給我抱個重孫，那就更好了。”
一提這個話題，邱媛就啞了。
兩人聊了一個下午，羅有錢終於回來。他回來時頭上帶著汗，明顯很急切。似乎就怕邱媛跑了一樣。看見邱媛後，羅有錢終於才放下心來，和邱媛吃了
飯，最後就提著東西，送邱媛去了秦致遠的宅子。
他依舊騎著他的小三輪，邱媛把東西放在三輪車上，自己坐在車上。兩個人趁著夜色，不緊不慢往秦致遠的住所過去。
羅有錢慢慢和邱媛說著自己最近發生的事兒，同邱媛道：“我和我女朋友說了我拜師的事兒，我女朋友可高興了。她一直崇拜我，現在更是對我佩服得五體投地，就快把我供起來了。”
邱媛聽著羅有錢說話，坐在三輪車後含著笑。
她抬頭看著天，天色已經暗了，如果是在溧陽，這時候應該可以看見星星。但北京的燈光太亮，根本看不清頭頂上的天空。
她聽羅有錢說著自己和女朋友的事兒，說著陶師傅有多難伺候，自己是怎麼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拜入陶師傅門下，說到最後，羅有錢突然同她說：“姐，其實我很感激陶師傅。”
“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邱媛有些奇怪，她轉過頭來，靜靜看著羅有錢。羅有錢最近似乎瘦了很多，消瘦讓他的麵部線條顯得越發剛硬，看上去成熟了許多過去的羅有錢臉上總是帶著幾分嬰兒肥，笑起來的時候感覺像個中學生一樣。
邱媛凝望著羅有錢的側臉，聽著羅有錢道：“其實一開始我學修文物，隻是覺得自己沒有地方可去，你不做這些手工藝品了，我要去哪裏呢？人總該有個歸屬，我想了想，既然姐你去做修文物了，那我也去吧
，畢竟跟著你混了這麼多年，我也算有了些底子，至少我是這麼覺得的。”
“我這個人你也知道，想做什麼就一定要做了。一開始找陶師傅，是因為他們和我說，故宮的一幹師傅裏麵就陶師傅一個人沒收徒弟，我心裏麵想，這樣的話，這師傅要是收了我當徒弟，還不把我當寶貝供著？所以我就想盡辦法去討好他。結果陶師傅這人吧，軟硬不吃，我送酒他不喝，我送煙他也不抽，明明我早就打聽過了，他這個人愛抽煙愛喝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