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蓮亭躬身答「是」,唐圖便要這護衛引楊蓮亭進去,而後一轉身回去了。

那護衛相貌平常,但太陽穴高高鼓起,看來是個練家子,楊蓮亭這般打量他一眼,就覺他下盤極穩,吐納間氣息綿長,確是內力高深。想來此人亦是黃衫護衛中的佼佼者,才被分過來做這等活計。

楊蓮亭自《至陽譜》功行圓滿後,越是勤奮內勁越強,積蓄於丹田之中,一旦放出,威勢極大。而與這人比較起來……他心裏盤算,自信二十招之間可定勝負。他如今才堪堪滿了十五,再多練個幾年想必更加厲害,到時除了東方不敗,看天下還有幾人是他對手!

這般想了一會,他已入了小院之中,院中呈個「口」字形,除卻院門那邊,其餘三麵各有四間屋子,那護衛指點其中三間,說道:「隻有這三個空處,你自擇一便可。」

楊蓮亭抱拳笑道:「多謝。不知這位兄弟如何稱呼?小弟楊蓮亭初來乍到,還要請兄弟多多指點。」

那護衛也不是個沉悶性子,也是回禮:「楊兄弟。」一笑,「我姓趙,名武。看你年紀不大,便喚我趙大哥罷!」

楊蓮亭也笑道:「趙大哥。」

這就算認識了,隻聽趙武又道:「原先你沒來之時,子時後有五人值勤,午時後更為四人,如今你來了,便去白日裏那班罷。」

楊蓮亭自然沒有異議,連聲答應。

趙武見他受管教,也不吝於提醒一二:「我等都是為教主盡忠,教主這幾月間都在內院閉關練功,極忌諱吵鬧,內院之處更是禁地。你在此值勤,若覺出不妥,隻需示警,不可妄動,不然教主練功受了打擾,恐怕性命堪憂。」

東方不敗嗜武如命,寶典大成後方躲入深閨,前世楊蓮亭與他相處十餘年之久,心裏明白得很,又趕忙喏喏答應。

後趙武去值勤了,楊蓮亭便選了間兩邊無人的進去,裏頭隻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櫃子,十分簡陋。不過他上輩子初來時住的是僕役房,那可是通鋪,好幾個粗使僕役睡在一處,哪裏有獨自一人一間的待遇!

他將背上那包袱取下放在櫃裏,又在下層取出一床褥子、一床被子,把那木板床鋪好,一下躺上去,長長地籲了口氣。

總算是上了黑木崖、也見了……不,也聽著東方不敗聲音了。

他現在大約還不曾扮作婦人模樣,隻是他原本是甚麼樣子,楊蓮亭卻已然記不太清了。

後頭五六年,東方不敗都是濃妝艷抹,想來想去,也隻記得他那臉上糊做一團,總是對自個溫言軟語、作女子腔調……該是如那令狐沖所說,像個「老妖怪」。可如今想起來,竟也覺著可愛得很。

繼而楊蓮亭一歎。

還有那一雙眼,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忘記。

閉目養一會神,可心潮澎湃,不能鎮靜下來,於是他翻身而起,就著床鋪打坐,把《至陽譜》上內功心法運轉九九八十一周天,才忍著沒吼將出來。

過不多時,趙武回來,一擺手扔一套黃衣過去,衝他說道:「午時已到,該換人了,你快些跟我來罷。」

楊蓮亭忙換了衣裳,跟著他去了主院外,隻見趙武縱身而起,入了一個樹蔭,楊蓮亭也立即跟上,掠過幾根樹枝,便在一根人眼所不能及之樹枝上停下,好幾人零散半蹲於其上,都目光炯炯地看著他。

「諸位!」楊蓮亭不慌不忙,抱拳為禮。

那些個黃衫護衛臉色緩些,其中一個扔了個油紙包過來,裏頭是熱烘烘兩大個燒餅:「用飯。」

楊蓮亭接過,也半蹲那裏大口吃了一個,之後與同僚互通名號,就各自找地方隱了身子。

黃衫護衛隻能於外院防衛,這外院栽種不少綠樹,都有數十年乃至百年樹齡,參天繁茂,可給他們多了好些藏身之所。

楊蓮亭對這主院熟悉非常,幾個起縱就消失於綠蔭之中,他是挑了一處極高的所在,自綠葉隱蔽中,恰能得見內院大屋一處窗子。

找好了地方,他便不再動了。

如此呆了幾個時辰,天色已黑得透了。

那窗子映出一燈如豆,過不多時,一個人影浮於其上,緩緩地將那窗子推開——

跟著,是一聲幽幽歎息。

東方不敗酉時用飯,戌時沐浴練功,而亥時……

楊蓮亭氣血沸騰,登時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