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朕隻是——”梁徽想說句什麽,薄唇微啟又被祝知宜截下:“邊境天高地遠,地方官各自為伍,結黨營私,融入當地入鄉隨俗因地製宜方才是治管良策,若是皇上疑其忠心,臣很是為肱骨忠良心寒。”

“……”

祝知宜是最愛講道理的,天下萬物,凡事都該講個理,他義正言辭大義淩然,口若懸河倒是大氣不喘麵不改色,雙手一拱行了極標準的禮:“忠言逆耳,若是臣的肺腑之言冒犯了皇上,任憑責罰。”

梁徽氣笑,人家請罪都說陛下息怒,祝知宜說任憑責罰。

祝知宜覺得自己句句肺腑仁至義盡:“至於春獵出行名冊,但憑皇上安排,皇上決定了直接命人送往內務府即可,臣無意見,天晚夜深,就不擾聖上清安了,臣先告退。”

祝知宜走得快,梁徽還沒反應過來門口便灌進來一股冷風。

祝知宜來時匆忙,沒帶人,出門時張福海說又下起雪,派個宮侍送他回去,祝知宜很有禮貌地說不必勞煩,一腳踏進白茫茫的雪夜裏,張福海追都追不上。

他看著那寂寥背影心頭一跳,忙進屋稟告梁徽:“皇上,君後一個人回的,不要人送,燈和傘也不要。”

梁徽回過神來,咬著牙罵了句廢物,匆匆接過長明宮燈和傘大步邁出門。

更深露重,細雪飄零,像刀片刮著人的皮膚,長長宮道燈火微弱,樹影幢幢,冰湖上盤著黑魃魃的夜鳥。

祝知宜腳上打了滑,身體一栽,一雙有力的手臂緊緊箍住他,用力撈起,將他定在懷裏。

頭暈目眩看不清人,隻聞到極淡的墨梅清氣

“祝清規,你跑什麽?”

梁徽生氣又無奈的臉在雪夜月色下顯得英雋矜貴,泛著冷光。

祝知宜怔了一瞬,不知道他來作甚,欲掙開,未成。

梁徽看這人都這樣還想給自己行禮,氣笑。

祝知宜說了謝,便閉口不言。

兩個人便站在深夜的雪地裏靜靜相視,誰也不再先開口,好似在較勁,誰先開口誰便輸了

到底是梁徽先把大衣裏揣著的手爐拿出來塞到他懷裏,拉過他那快要毫無知覺的手搓了搓,又變回那個溫和的君子模樣,問:“你不知道冷的麽?”

又舉起傘,撐在兩人頭頂,風雪被抵在傘外,隻漏進一片冰涼如水的月光。

長明燈火在雪中搖曳,點亮了祝知宜眉間那顆觀音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