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說,這些地和普通的賜田不同,高祖的口諭,先帝沒資格收,梁徽更沒權利收。到底不是小事,一日下朝,石道安旁敲側擊:“君後,臣前日到蔚雲山登高,看官衙們到菱田檢量收測,恕臣僭越多嘴問一句,這可是聖上之意?是向您挪借還是——”祝知宜有些不解地看了石道安一眼,知道對方對梁徽來說亦師亦父,也敬重對方學識品性,稍稍微鞠前身,道:“不是,是我自己的意思,再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來挪與借一說。”

石道安一噎,仔細斟酌,委婉提醒祝知宜:“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君後可是一點後路不為自己留了?”朝堂風雲,惶惶詭譎,風起雲湧,若那些人真的怒極生變,憑梁徽現在,是還不能護他周全的。

何況真到了那一步,梁徽也不會,他的學生他知道。

祝知宜搖搖頭,麵無懼色:“道阻且長,唯破釜沉舟。”若是平和溫緩的改良奏效,那在先帝之朝就不會屢有暴民起義,權臣結黨弄權,翻雲覆雨隻手遮天,朝堂一度分崩離析不見天日,梁徽上台了才好些,可也好不到哪裏去,虛與委蛇的局麵總得有個人來打破。

有些事不一鼓作氣,便會士衰而竭,唯有讓下麵的人看到上頭的決心,才會明白這是不可違逆也反抗不得的潮勢。

相黨遭連番搓殺,佟相被無所顧忌高歌猛進的從五品小官逼得措手不及,祝知宜和朝廷所有當官的都不同,再激烈的黨爭都會保全台麵上的平和與臉麵,這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默契,祝知宜不管這些,該幹什麽幹什麽。

丞相氣得好笑,問太後:“這個祝知宜是不要命的打法?”也不想想等到那位用不著他的時候,他立馬就會被挫得連骨灰都不剩。

太後諷笑:“誰讓他一直護著那位呢,他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誰也管不著。”

佟相不在後宮,許多事看不透,是真有些疑惑了:“那位…對他到底是?”

太後眯了眯眼,笑得媚,媚中帶妒:“說真也真,說假也假。”

佟相看了眼族妹:“娘娘還想著那人?”

太後笑得玩味:“若是本宮真想要,兄長會幫我麽?”

第30章 金堂匾,玉白階

午時。

祝知宜從督察院回宮直奔禦書房,沒坐車攆,沒叫隨侍,自己抱著一遝實甸甸的卷宗,春末夏初的風是煦的,日頭也暖,他額上沁出點細密的汗。

每一步都走得腳踏實地,禦殿長廊,金堂匾,玉白階,多少讀書人夢裏都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