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徽閉了口,拳頭狠狠砸在案牘上,桌角生生裂開了一個縫隙。

是,他也知道這不過是自欺欺人的法子,可是限時未到,他就還想做最後一絲掙紮,憑什麽祝知宜自己大義凜然大公無私,他就要做那個不仁不義眼都不眨下命令的人。

這樣生死攸關的時刻,每一秒都是鮮活的生命,鍾延已經喪盡天良,他們沒有猶豫的時間,祝知宜再顧不得禮儀規矩板起臉嚴肅提高聲音教育優柔寡斷的一國之君:“國君綬命於天,衡社稷之平、懷天下之憂,何如為一己弊私草菅人命置黎明蒼生於兒戲?!皇上,這是你的責任,也是臣的使命,皇上避不了,臣也避不了,別讓臣看不起你!”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震耳發聵,小小帳內,氣氛瞬時劍拔弩張,仿佛凝滯起來。

祝知宜平素溫和無爭,一斂起麵色便顯得肅穆嚴厲不近人情。梁徽手攢成拳,眸心是化不開的濃稠的深黑,像被激怒的狼一樣盯緊祝知宜的每一個表情亟待反擊。

祝知宜絲毫不懼,這天下就沒有比他更能說服人的人:“還是,皇上也覺得臣此次前往就隻是做一個人質麽?臣從不這麽覺得。”

“臣把自己看作是一個探兵、一個前卒、一個可以接近敵方的反間,臣絲毫不覺得屈辱!也不覺得任何難堪!每一個百姓,都有護衛家國的責任,每一個將士都有服從軍令的義務,臣隻是這些大梁百姓、梁軍將士中一個,這也隻是出征中萬千任務中的一個,有何不可為之?”

“皇上若是真被鍾延那點無恥話術蒙蔽,那才真是目光短淺,被人牽著鼻子走,失去了主動權!”

祝知宜義正言辭有理有據:“在臣看來,此反倒是個絕好良機,不破不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恰是我們徹底擊潰對方鏟除隱患的唯一機會,因為——”

祝知宜抬起下巴問梁徽,“皇上怎麽就確定,臣是對方的人質,而非鍾延是臣的人質呢?誰控製誰還未可知,皇上未免太小瞧臣。”

梁徽牙關咬緊,仍是沒有鬆口的意思,祝知宜隻得冷下臉,將早呈上去的批令“啪”一聲攤在他麵前,催促,甚至是威脅:“臣是心甘情願前往的,生死安危絕不怨皇上半句,還望皇上速速安排人馬送臣啟程,勿要擾了時機。若是皇上再遲遲不下令,那就勿怪臣違抗軍規了。”

梁徽沒有表情的臉終於露出一絲震怒:“怎麽?難不成你還想兵諫?”

祝知宜不說是也不否認,故意道:“皇上,時間無多了,您若是真的擔心臣的安危,還不如派兵配合,若是等臣自作主張,既要防您又要對付鍾延,一心二用,更不可測。”

梁徽眸心狠狠一縮:“祝知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