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讓我隨便處理?這樣不會讓餘叔叔太難做吧?”沈瑩一臉天真地說。

她心裏知道餘官丁又在賣她人情, 這回紅包得包大點兒才說得過去。

餘官丁笑道:“丫頭放心,死幾個流民我還是罩得住的, 沒什麼大不了的。”

沈瑩心裏一默, 表麵上感激地施了一禮,“多謝。我隻要見謝東山和謝劉氏,至於其他人, 我們走後就任由叔叔怎麼處置吧。”

餘官丁見她承情便笑了, 一點頭轉身出了門,“我叫人先把他們分開關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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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今晚走得太急, 但有前幾個月的操練和經驗, 院裏並沒有顯出兵荒馬亂, 梨花村的村民們反而都挺有次序的。

由於餘官丁的臨時安排, 附近平日夜裏在這邊探頭探腦搞騷擾的流民, 今晚都被突然安排巡邏的小兵給趕走了, 並嚴令呆在自己住處。

當然,餘官丁給出的理由是,要嚴查反賊奸細。

沈瑩特意吩咐謝柏清支錢, 送了豐厚的打酒錢感謝他們。

沈瑩正要找楊寡婦和大崔氏的蹤影, 朱地主湊過來笑說:“幸好咱們今晚就走, 我瞧著不太妙啊。”

黃村正也點頭, 一臉慶幸地低聲笑道:“外麵的流民耐不住了, 真暴動起來, 就算連帶上那些兵俺們也不是對手的呀。”

他又問:“宋首領到底什麼時候來?”

沈瑩搖頭。

應該昨天就到了才是, 可今天還不見人影子

她有些焦慮,擔心宋錦西真出了事兒。

朱地主和黃村正剛走,沈瑩在人群裏終於抓到了楊寡婦, 她挺著一個肚子還在幫人疊棉被。

沈瑩拉住她的手, 又拉上崔姥姥,去了隔壁。

沈瑩指著左邊的土房,對楊寡婦說:

“謝東山和謝劉氏都綁在裏邊的,沒其它人在,我就不進去了。人隨便你和我姥姥怎麼處理,但嬸子你首先得當心自個兒的身子,特別是肚子,別氣著孩子了。”

楊寡婦的臉像漲潮一樣的白了,轉瞬又漲得通紅。

她抖著唇說了聲:“多謝妹子。”轉身又回到院子裏。

沈瑩一頭霧水地望著她的背影。

崔姥姥道:“這是去尋刀了吧?”

沈瑩喛了一聲,抬眼看向崔姥姥。

崔姥姥苦笑:

“那晚你們說那麼大聲,我都聽見了。我沒想到……真的沒有想到。

少年夫妻一場,雖早恩斷義絕,恨他薄情隻顧保全自個兒,我也沒想到會變得這樣不堪。

回想以前在京城的時候,最多覺得他骨頭軟些,想當年有才有貌,門弟也不差,嘴裏說的多是溫柔的妥貼話,哪家姑娘不想嫁他?”

這就像旁觀一個積怨多年的人自己撕傷口,撕得還血淋淋的,沈瑩隻能無言以對。

見沈瑩愣怔怔,崔姥姥臉上顯出幾分尷尬笑了,

“瞧我這糊塗的老婆子,老了就是老了,跟你一個孩子瞎叨叨這些幹什麼?丫頭,我還是回隊伍去,這麼多年都已經過了

,現如今更不耐煩見他們。”

她伸手摸摸沈瑩的頭,“好孩子,你是最貼心不過的,你就再找一個嬸子,”她歎了一口氣,“唉,陪可憐的楊丫頭去吧。”

頭頂崔姥姥的手其實一直在抖。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沈瑩沒有勉強。

沈瑩看得出來,崔姥姥其實也在糾結,她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釋懷。恨意總是有的,隻是崔姥姥似乎想放過自己,不想讓自己再在意過去。

而楊寡婦卻是雄赳赳的,一如崔姥姥所猜測的,麵色如霜,眼底放光,衣袖裏藏著一把鈍刀疾步走過來了。

一報還一報,挺好。“動作快一點,城牆下等你。”沈瑩讓開身體,等楊寡婦過去隔壁後關上了門,徑直回到了隊伍裏。

夜色如墨,梨花村的隊伍靜悄悄走在荊棘地裏,無論大人小孩被刺紮得雖然生疼,卻都沒有發現一丁點的聲響。

這點小罪根本算不了什麼,

比起肉質細嫩的小娃娃失蹤這算得了什麼呢?

大夥心裏都是門兒清,想起這回事都能打顫,身體裏的寒氣不斷地湧上來。

每天早上醒來,發現自個兒還能喘出一口大氣來,那都是菩薩保佑,又享了大福的。

至於謝五叔,他被沈瑩讓張少錘帶兒郞給綁了,早扛了過去,之前小崔氏的粥裏就下了迷藥把謝五叔給迷暈了。

沈瑩這回不想再任由謝五叔背負著什麼孝道受罪了,恨她就恨她吧,欠他那麼多也該要還

了。

至於以後的事,她管不了那麼多了。

這世上,沒有比命更重要的事。

沈瑩以為小崔氏會對她要對謝五叔下手的事大驚失色,橫加阻攔,沒想到小崔氏也被逃荒路上這些現實慘案操練得心性厲害了,一臉沉靜溫柔地說:“我是長輩,你來做不合適,我來就沒什麼了。”說完,奪過沈瑩手裏的迷藥便一撒。

那劑量下得沈瑩和謝柏清都嚇了一大跳。這是喂豬呢。

還是謝柏清勸小崔氏:“娘,多了多了,多了傷身!”才又舀了一半出來,放回原來的瓷瓶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