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輕譚自從那晚回去後便開始發起高燒,昏迷不醒,夜辰便一直前後奔忙。要處理的文件從桌上堆到了地上,青澤跟在夜辰後麵打下手,夜辰的很多文件並不是他能看的,即使想幫忙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隻能幫忙端水找醫師,好在南郡十七城的居民們都惦念著那日夜辰和江輕譚二人鎮壓厲鬼,醫師們都自願上門免費義診,百姓們也紛紛送上自己的一些心意,有些人甚至將自己存了幾年舍不得吃的臘肉送了上來——要知道,十七城隻是個邊緣的小城,許多窮苦百姓一年到頭也隻能在過年那天吃上一碗炒雞蛋,臘肉更是視若珍寶。青澤沒好意思收,留了小半塊示意心意收到,剩下的全部差人送了回去。
夜辰忙了兩天,幾乎寸步不離江輕譚的身邊,整個人散發著陰鬱而心事重重的氣息。好在第三天夜裏江輕譚開始退燒,夜辰也得以趴在江輕譚的床邊小憩片刻。
隨著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窗戶鑽進,江輕譚也悠悠轉醒,他想坐起身,卻感到頭發被什麼扯住,轉頭才發現原來是他昏迷期間在床上散落鋪開的金發被夜辰壓住了一縷。
清晨的陽光灑在夜辰身上,給夜辰鍍了一圈金邊,他正沉沉睡著,江輕譚扯動頭發的動作隻是讓他輕輕蹙了一下眉。陽光描摹過夜辰的側臉,原本就優越的五官顯得更加深邃,江輕譚看了他一會兒,試圖偷偷扯出自己被壓住的長發。但他隻是略略一動,夜辰的接麥就顫了一顫,似是要醒過來,嚇得江輕譚連忙停了手,但他一停手夜辰就又乖乖趴在那邊了,無奈之下,江輕譚隻好歎了口氣,又躺下了。
窗外的天空萬裏無雲,時不時還有微風吹過,讓地上散落的紙張沙沙作響。那些紙上寫滿了字,全部都是夜辰帶來江輕譚房中處理的文件,樓下時不時傳來幼兒的嬉鬧聲和攤販的吆喝聲,想來鬼潮已被鎮壓。江輕譚躺在床上,他突然有種福至心靈的感覺,似乎是自己想起了什麼。隻是稍加回憶,江輕譚就發現這居然不是錯覺,他居然真的恢複了一點記憶!雖然隻有沒頭沒尾的一點,但也足以讓江輕譚感到興奮。
他回憶起了一些關於夜辰年幼的時候替自己磨墨的場景,自己坐在成山的文件前,那些奏折樣式的文件每一份都需要他簽字批複,雖然記不起來具體內容,但幼年夜辰的樣子他倒是記得清清楚楚。眾所周知,鳳凰一族無論哪個分支都要經曆換毛期,就像普通的雛鳥一樣,灰撲撲亂糟糟的絨毛一點點變成豐滿的各色羽翼。正值換毛期的夜辰頂著一頭半黑半灰的頭發,挽著袖子替他磨墨,但墨用得並不快,於是他又焚香煮茶,做完了事就靜靜坐在自己身邊垂著眸子,自己遞給他了幾份文件,說了些什麼,夜辰便也拿著筆開始和自己一起批複奏折。
於是江輕譚側過頭看著夜辰,記憶中那個五官稚嫩的小孩已經長成了現在眉眼深邃五官立體的樣子,一頭的亂毛也變成了流水一般順滑的青絲。江輕譚敢肯定,夜辰現在出去隨便逛一圈笑一笑,肯定有無數閨閣少女為他傾倒。
他的手沒忍住,拂過一縷夜辰的發絲,也不知道怎麼保養的,雖然有些亂,但依舊像是流水一般順滑。江輕譚認認真真地看著手上的發絲出神,絲毫沒注意到緩緩轉醒的夜辰,待他回神頭,便恰好對上了夜辰含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