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它第二十四次縱身一躍。
啪嘰一聲!
白色的熊崽子,從雨簷跳下,摔落在地,攤成一張熊餅。
濺起的雪花,得風助力,翩翩起舞。
『這該死的求生欲!竟讓我死都死不成了。』
白熊嗚咽,閉上眼,任憑風吹雪覆,心中抱怨不止。
『別人穿越都有奇遇;我穿越,卻成別人的奇遇。』
『我叫什麼來著?穿越?但願這隻是個夢……』
隨著時間推移,記憶在慢慢消失,它此時已然忘了名號。
既然求死不得,它做出最後的掙紮,努力回憶來龍去脈。
記得那時黃昏。
他穿著藍白相間的條形衫,在草地上小憩。
忽而雨疏風驟,電閃雷鳴。
“刺啦!”
閃電刺破雲層,如金蛇遊蕩在天間。
他看到附近有兩棵樹,立即跑去躲雨。
“刺啦!哄!”
閃電突如其來,擊中他身旁的白楊。樹身焦黑,冒出火星。
看到身旁殘破的樹幹,他隻覺慶幸。
“刺啦!哄!”
他未曾想過,自己身後也是一棵樹。
然而,已經不重要了。
記憶到此,隻剩下烈焰焚身之熱,與烤肉之香。
至於,他是如何從人變成熊?那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天罰曆三千八百廿四年,同是炎國燧薪十年。
炎國北地,碎冰城,城主府後院。
院中擺著一張供桌。
桌上放著一塊石頭,約鴿子蛋大小,晶瑩剔透,泛有微光,內裏似有細線遊移不定。
石頭四周散落若幹金、銀、銅三種錢幣。
錢幣的另一邊,放著一碗水,和一節燒得半黑的木料。
供桌的一端,坐著一個少年。他雙目緊閉,神情肅穆。
供桌的另一端,綁著一隻通體雪白的大狗。它齜牙咧嘴,嗚咽有聲。
忽有一位身著皂袍,頭頂綸巾的男子,昂首闊步而來。
他行至供桌前,揮袖點起三支燃香,雙手合十,瞑目仰臉向天禱告:“……眾生疾苦。今有弟子雷某,因緣際會,行此逆天之事,乃不得已而為之。祈求上蒼垂憐,赦弟子之過……”
待到燃香過半,皂袍睜眼,凝神聚氣,他雙手泛起亮光,拍在供桌之上。
亮光彌漫開來,依次沾染桌上物品,使其彼此呼應,引動天地間更多的能量彙聚於此。
雪花也隨著氣流緩緩凝聚。
皂袍低吟一聲,收起雙掌,踉蹌後退數步,似是損耗不小。
旁邊衝出一人,伸手扶住皂袍。他掛著半尺黑須,兩腮瘦削,正是此地城主,林凱。
他忍不住問,“雷大師辛苦!靈契可是成了?”
皂袍順勢穩住身形,舉起袖子,擦拭著額頭並不存在的汗水。
他神神叨叨地回道,“人力已盡,所餘盡看天意。隻需派人看護此院,待到午時三刻,供桌上的靈材全部轉化為契約之力,便可大功告成!”
林凱笑容滿麵,“甚好,甚好。先請大師回房休息。稍後另有薄禮送上,不成敬意!”
隨著時刻滴答落下,桌上靈材逐漸消融,凝成浮空光團,分別連接著少年和白狗。
在光團牽引之下,兩個小東西緩緩升空,慢慢向中間靠攏。
哢嚓!
一道晴天霹靂,劈中光團,雙方墜地。
白狗寂然無音,狗毛已燒焦!
少年精神大作,發出殺豬般的慘叫,“嗷!疼死了!好燙!快來人呐,我快要被烤熟啦……”
霎時,後院慌亂一片。
林凱忙道,“來人,快去西苑,請雷先生速來!”
三日後,城主府。
一間偏僻的柴房裏,兩個小廝對坐,聽著寒風呼號,哈氣搓手閑聊。
年輕人指著一旁的白色繃帶問道,“這玩意還中用麼?瞧那纏裹的,跟個白色肉粽一樣!”
年長者偷瞄門口一眼,低聲嗬斥,“嫌命長?可別帶著我!那作法的大師說了,雷擊雖然離奇,但三少渾身熱痛,靈契定然是結成。你咒它不行,被大人知曉,一頓打是最輕的!”
年輕人不服氣,嘀咕著,“還怪我說?都三天了,除了鼻孔還能見到熱氣兒,不醒、不吃、也不喝,我看懸了!”
長者見他不聽勸,怒罵道,“你這嘴是租來的?還是嫌舌頭太長?它現在和三少爺的情況一樣。你這麼說,旁人聽了,像在詛咒少爺!”
年輕人趕緊求饒,又忍不住道,“這麼重要的寶貝,咋就堆在咱這柴房了?冰天雪地的,門窗還漏風,凍出個好歹來,咱倆不得給這狗賠命?”
長者怒氣上湧,“你睜大狗睛看清楚,那是什麼品種?極地冰熊!降生就在冰天雪地裏。聽說成年的會發冰,像那些大俠一樣。”
年輕人麵色訕訕,玩笑道,“還發兵?那會不會騎馬、射箭?難道還能攻城?像那些境外的蠻子一樣?”
長者不耐煩道,“去去!就你會插科打諢?仔細看護著,過一會兒換班了,咱也能回去喝口酒,暖暖身子……”
他們的聲音漸漸低迷,似是被風吹散,消失在漫天飛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