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場纏綿的細雨。
從清晨的電閃雷鳴,到下午的煙雨朦朧,直到天光逐漸收斂,卻也沒有停住的意思。
楚凡三人,在客棧要了一間寬敞的客房。此時借著燭火,仍是看不清雨色,但聞微弱的滴答聲,想來比起日間應該是小了許多。
忽聞一陣奇怪的敲門聲,吳桐聽了立即跑去開門,果然,是探查地形的桑蜃歸還。
楚凡回想著剛才那陣咚咚的敲打,三長兩短?這倆人選的暗號,真不吉利!
桑蜃簡略彙報道,“附近的商鋪,外麵看著不錯,內裏都是些破爛東西。估計是來這的人,大多誌不在此。還有,客棧老板催促出去用飯,他們說,不準在屋內進食。”
林楚凡聽了,臉都快擰到了一起,這都什麼破規矩。
不過他的確有些餓,這一路折騰,既要防雨,又要防寒,是得吃頓好的補一補。他還在修養階段呢。
林楚凡無奈一歎,“客隨主便,那就去廳裏吃。勞駕推我過去,記得帶上壇子。”
一聽到壇子,桑蜃趕緊搶過推車的活。
吳桐也不在意,單手提起棕色的壇子,一起來到外廳。
這會兒可能正是飯點兒,廳裏黑壓壓坐滿了人,不少還是剛進門,蓑衣還沒解開,雨水滴得滿地都是。
三人彼此對視一眼,尋了個不起眼的邊角,桌子也是最小的,落座。
還別說,雖然客棧簡陋,但是這夥食很是不凡。魚肉果蔬,種類雖不多,卻也能做得香氣襲人,色澤明媚。
楚凡當然是餓壞了,又不想暴露自己的假傷,便耐著性子,緩緩戳起一塊切肉。
剛要落到碗碟,就被一雙筷子打斷。
林楚凡怒,“幹什麼?你要喂我?”
桑蜃狠狠剜了他一眼,素手在桌麵一揮。悄悄攤開時,已夾了數根銀針。
她細細等了稍許,見其並未變色,這才舒緩了氣息,“可以吃。”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試毒?見吳桐一副視若無睹的模樣,楚凡略微有些臉紅。
原來不是搶著給他喂飯。自己還是沒什麼經驗,幸虧找了兩人一起,否則即便這次沒事兒,下次說不準就著了道。
試過菜食,桑蜃又不露痕跡地過了一手茶水,這才示意開動。
大廳裏人雖多,卻無幾人開口,即便有些交流,也都壓低聲音,聽起來亂哄哄的一片,
連竹筷磕碰碗碟的聲音,都掩蓋不住。
忽然,大門被撞開,一股濕冷的氣息,撲麵而來。
各桌食客,往來的小廝,收銀的掌櫃,都被這一下震住,紛紛側目。
隻見門口進來一個高大胖碩的人影,罩著一件長厚的黑色披風,頭被帽子遮住,又圍得很緊,看不清麵容。
掌櫃的用眼神再三催促,才有一個身材高大的小二,壯著膽子,湊到近前。
那小二一頓點頭哈腰,嘰嘰喳喳說了一通。
那人也不回話,反而緩緩抬起一條手臂,嗤一聲,刺出一段鋒利的爪鉤。
嚇得那小二退後幾步,卻也沒有驚叫。做他們這一行的,江湖人物見得多,雖然害怕,但還不至於驚慌失措。
眾人順著那爪鉤一瞧,正是角落裏的三人。事不關己,便不勞心,一個個又恢複了之前的狀態,但碗筷相擊的頻率,卻是明顯減弱。
黑鬥篷撞開那小二,一步一步慢慢踱到林楚凡的桌前,一下坐到空閑的桌邊。
那小二見狀,趕緊關好門窗,繼續給各桌添酒送菜。
熾焰城。
出乎眾人預料。三王子洛宣的設宴之處,既不是他自己的府邸,也非是名貴酒樓,反而是他的幻真樓。
公主殿下的車駕,一路橫衝直撞,來到樓前的時候,早已沒了停靠的位置。
無奈之下,隻好由蒼荷舉著一不小的華蓋,權當雨傘之用,護著兩位小姐前行。
另一邊有火苗,提著一塊很厚的皮毛,迎著風雨,為二人遮擋側麵。幸虧夜裏雨勢漸收,否則,這兩位侍女可要吃些苦頭。
入得裏麵,青禾眉眼一挑。倒也不是見到子曦。
而是她那三哥,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將那戲台弄掉,階梯狀的座次也都消失。整個一樓一片平坦,由內到外,接連擺設數十筵桌。
前頭幾排顏色鮮亮,燭火通明,想來便是好一些的。之後那些,便有些相形見絀,卻也十分華美。
青禾略有不滿,嘀嘀咕咕,“弄了這麼多桌子幹嘛?不是說設宴款待子曦麼?”
她提起自己的裙擺,一路小跑,來到上首處選了正中的位置坐下。
今天,大概是個特殊的日子吧。洛青禾罕見地穿了一襲雪白的衣裙,且還是從郡主姐姐那裏借來的。
她自己衣服一堆,男女各半,卻沒有一套雪白純色。想起子曦那一身光潔的裝扮,她就忍不住討要了一套相近的白色來穿。
若不是楚夕攔著,非要命人趕製一張麵具,她要遮下半張臉的。
林楚夕相對就素淨許多,揀了一身主黑的褶裙,略微有些藕荷色花紋,夜裏也看不大清楚。
再配上她披散的長發,整齊厚重的劉海,更顯得麵色白淨。
她是為了襯托青禾,刻意選了裙擺不太長,不蓬鬆的黑裙。這樣盡量將師叔飄然的氣質,借助那身白裙,給青禾沾染一些。
兩位小美人入場,頓時引起眾人矚目。隻是誰都不敢上前,一個個裝作若無其事,實則暗中關注。
都看到公主殿下入了主位,卻又都知道,此間主事之人,乃是三王子。青禾公主,該不會,是來砸場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