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凡回到熾焰城北門的時候,恰逢蔣圖南領著一群殘兵氣勢洶洶衝出城門。
迎麵見到他們的典獄大人,衙役們都很激動,又以蔣圖南為最。
他連滾帶爬搶到林楚凡身前,剛欲拜倒,就被一腳踢了回去,四仰八叉躺倒在地。
林楚凡假意拍打褲腿,嘴裏罵著,“離老子遠一些!你帶著他們去哪?我交給你的人呢?”
蔣捕快挨了一腳,不驚反喜。他從這一腳的力度推測,典獄大人平安無事,他這條大腿可以繼續抱下去了。
遂翻身而起,隨便撲打幾下塵土,嘿嘿笑著上前答話,“小人見情勢危急,自己又過於無用。這才繞路回來,叫上兄弟們同去相助典獄大人。那流犯已經鎖回黑牢,這次有咱們的人左近看守,必不可能出意外。”
林楚凡聞聲,放下腿腳,“算你有心,隻是腦子不大靈光。如若我都搞不定,你帶著他們送死去麼?最好是不出意外,否則仔細你的皮。跟我回去!”
先前與血竹幫、劈山派等一番敲邊鼓的混戰,禦靈司眾人斬獲頗豐,且有口供在手,不大不小是份兒功勞。所以對這位典獄大人都有幾分信服,聽令而行不在話下。
倒是那福生,失了柴刀也不消沉,反而一副如願以償的樣子,令一人一熊很是一番腹誹。
此時入了城,福生不好再賴著,再三拜謝之後,獨自向城南而去。
眾人回歸禦靈司之時,院內圍了一群人,正在燒什麼書函。看著沒多少東西,卻煙熏火燎,陣仗不小。
林楚凡不欲理會,趴在冰熊身上,徑直入黑牢而去,卻在門前被守門人攔住。
典獄大人眉頭一皺,蔣圖南察言觀色,就知要遭,趕緊上前圓場,“大人稍待,這是咱們自己的弟兄。此時攔路定有因由。”
那人順勢說了心中所想,無外乎是打雷引的‘小報告’。那些煞有介事焚而燒之的書紙,正是黑牢一邊謄抄、彙總的血竹幫眾之口供。
血竹幫乃是江湖門派,相關事宜應該歸禦靈司首官裁奪。不知雷司禦出於什麼考量,以證據不足為由,將之駁斥一通,命公開燒毀。
林楚凡聽聞,眉頭就是一皺,“那些血衣可還留著?”
蔣圖南諂媚笑著回道,“大人高瞻遠矚!我等謄抄之後,原版收藏完好。”
什麼高瞻遠矚,不過是被刑部那夥人惡心到,吃一塹長一智罷了。
林楚凡十分不耐,推搡著兩人入了黑牢,不忘交代下去,“原版留存即可,手抄本隨他喜歡燒去。本也不是什麼大事,我此刻沒空與他爭這個短長。
傳令下去,全體修整,無我口令不得擅離此地。在我出來之前,探監事務全停!除非有人出的起高價,得了錢兄弟們一起分。”
他剛經曆一番惡戰,還是那種生死不能自已的,此刻急需修整;順便入黑牢修習陰火,勢必壓製天紋匹夫。
樁樁件件的都是急事,便是連齊鳴淵那半死不活的也顧不得了。
門外兩人聽了,卻是心花怒放。有了典獄開口,這黑牢也能變搖錢樹。
人、熊一路深入,將沿途站崗的獄卒順次趕了出去。不知不覺來到夙命之地——關押天紋的牢室。
幽暗的靈火光輝裏,依稀可見當日遮掩的刨挖痕跡。隻是那根他們費盡千辛萬苦截斷的镔鐵鎖鏈,並未如約出現在此。也不知當初那般急切索回又是為了什麼。
林楚凡收斂心緒,盤坐在牢室中央,成五心朝天式坐法。他心中回想初學修靈之時,無夢師叔傳授之吐納方法,緩緩嚐試修煉起來。
他如今境界大幅提升,加之天淚增強感觸,已不再需要刻意控製吞吐的節奏。呼吸之間,自有寒涼之力入體,外過體表毛孔,內入肺腑。
他不知道,這究竟是黑牢之內冤死的魂靈殘餘,還是常年陰暗積聚的所謂‘地脈煞氣’。總之吸了有些涼爽,甚至是舒服,正適合他此刻空乏的軀體。
冰熊獨自催著火光,在林楚凡對麵俯臥,睜著一雙大眼睛審視良久,見他並無不妥,這才效仿呼吸吞吐起來。
倒不是它有心拿林楚凡做試驗,而是‘風文’之事太過詭異,不得不防。
它至今仍沒有想好,是否就這樣直接告訴林楚凡。
『如果天紋匹夫並未如同他表現的那般‘沉睡’,豈不是暴露了最大的秘密給敵人?』
熊寶思忖再三,想著抽空與楚夕商量一番。『茲事體大,換了旁人沒有她的神奇能力,恐有泄露之危。』
黑牢之外,禦靈司堂前。
雷引重新換了杯普通茶水,裝腔作勢品著,卻遲遲不見有人來鬧,十分不耐。
區區幾頁供狀,何時焚毀不可?他是刻意探了林楚凡回來的時間,燒給他看的。
結果大出所料,那混蛋小子竟然改了脾性,不吵不鬧,回黑牢‘視察’去了!
這蓄謀已久的一拳,落不到實處,著實可恨。
一壺不知是明前還是雨前的茶葉,被他水劍幾次衝泡,早已淡去色澤滋味。
終於,他喚來親信,細細詢問了林楚凡出城之經過,眉眼眯縫間,心中有了計較。
雷引揮手退卻旁人,細筆修書一封,待墨幹後卷起收入竹筒之內。
臨行前,他似乎改了心意,將之收入袖口,大步出門,一路向著城南某處而去。
傍晚時分,一個青衫小帽的醜女,披著落日餘暉,提著一個食盒子,朝著禦靈司款款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