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霧輕 泥重 禦風吹之(1 / 3)

雷引的臉色漸漸陰沉,就連先前的傷口都變得暗紅了些。

他沉吟半晌,調轉話頭,“你也是成名多年的好手。此番收了錢,難道當場反悔不成?”

泥童子小手一翻,空空如也,“什麼錢?我要你們賠糖葫蘆!我何時問你們要錢了?”

“你……”

雷引隻覺得氣血上湧,直衝頭頂天靈。

有了此番論調,桑蜃也停了手。既然他二人尚未達成同盟,自己更應謹慎,以免行差踏錯,授人以柄。

吳桐卻不管那許多,眼看禦靈司鷹犬臨近,他也不說將桑蜃放下,硬生生背著人,甩開缺月弓臂就要抽射。

這次眾人看到了他的神奇之處,青天白日之下,並無弓弦,卻可撚出箭矢來。

圍觀眾人驚駭,紛紛小步後撤。

雷引此時正與泥童子怒視,無暇顧及此處。

卻有人出聲阻了一手,“少年且慢動手!此前你已射出一個泥童子來,隱巷之內臥虎藏龍,老夫勸你還是謹慎些,以免招惹強敵。”

眾人聞聲望去,人群開合處,緩緩露出一個肥胖老者。他頭戴狀元巾,麵帶微笑,邊走邊向四周行禮。

相比於泥童子的神出鬼沒,口味獨特,這位朱掌櫃倒是很有人緣。

這條街上,七八成的人幾乎都與他做過生意,餘下那三兩成大半是新來到此間的路人。

桑蜃正在苦思脫身之法,見有人插言,也從後背安撫了吳桐,命他放下箭矢靜觀。

泥童子連翻白眼,“你少跳出來扮好人!此間打了有一會兒,人死傷不少,就連我的糖葫蘆都折了三個!你就在對麵數錢傻笑,也不說早點出來經營秩序。”

眾人哄然,有些難以置信,如此亂砸全場的黑泥,竟然隻是三個糖葫蘆惹出?

也不知那吃食用了何等金貴材料,否則莫說三個,就是三串、三捆,以雷引適才的手筆,也該是夠的。

朱掌櫃略微尷尬,好不容易營造的和諧氣氛,急轉直下向著滑稽而去。

他正色勸道,“你莫要渾說,我乃是外出談生意,適才回來,正巧趕上了這樁事。你也別捉著那糖葫蘆不放,老夫手裏還有些餘錢,便請你吃上三天也無妨。你還是讓開路徑,請雷大人執行公務才是。”

此言一出,桑蜃最先警覺,從後掐了吳桐一把。

缺月弓弦動無聲,一抹亮光另辟蹊徑,斜指笑口常開的朱掌櫃去了。

眾人驚呼之餘,有些人才反應過來,這一向保持中立的商人,何時成為遵紀守法的良民?

這一箭雖驚豔,卻畢竟不是首發,朱赫早有準備。

他後退半步,雙手交叉擋在頭胸之間,雙手指環閃爍。

也不知激發了什麼神妙機關,隻見一層微紅泛白的蛋殼狀薄膜憑空出現,將其籠罩在內。其人竟還有餘力,從指縫偷眼向外瞧。

雷引聽了之前話語,扔下泥童子不管,也恰如其分抓住這個機會套近乎,“朱先生莫慌,雷某助你!”

他企圖結成短暫同盟,呼喝之後原地甩出三條水劍,分三路蜿蜒衝向朱赫頭麵。若非有了事前提醒,眾人都以為他是去害人家的。

出乎所有人意料,那邊泥童子同時怒了!

他嚷著,“死錢串子!有幾個臭錢吆喝到我頭上來了?看我怎麼整治你!”

遠遠隻見一坨漆黑之物高高拋起,轉著圈兒斜向下墜落,瞄準的正是朱赫頭頂的紅色頭冠。

有此一節,圍觀眾人瞬間忘卻了追星箭下的血肉,直呼過癮,恨不得能在其中某一方添上一把力氣!

更令誰也想不到的是,泥童子不知用了何法子,竟後發先至。

他扔出的黑團,搶在所有人之前,砸在了那似有還無的屏障之上。預想之中的碰撞、震顫、轟鳴……全都沒有出現。

那一坨濁物如同熔化的銅汁水落在了冰麵上,略微打個盹兒、翻個身,竟融了那薄膜泄漏進去,正淋了朱掌櫃滿頭滿臉。

眾人強忍著笑意時,吳桐射出的追星箭到了。

相比之前泥童子的詭異,雷引這三條水劍倒是中規中矩。水劍順次從三個方向截住箭矢,反複衝刷激蕩,兩相抵消,唯餘一陣水花薄霧。

早在頭麵被遮之時,朱赫便已收了雙手,散去那華而不實的屏障,一心清潔麵容,至少也要能看見路吧?

許是天公作美,就在他心憂泥童子手段下作,汙穢之物難以清洗之時,麵前竟有人為他潑水?

他將驚喜之情暫且按下,一雙胖手連著指環奮力揮舞,借著水花將臉麵那一塊勉強清洗出來。

還不等他尋好心人道謝,那邊泥童子不耐煩起來,“煩死了!左右是沒人賠我糖葫蘆,你打壞的你來賠!吃我一口泥。”

眾人驚覺,泥童子若非腦子缺弦,就是真的藝高人膽大。

他一個人先後叫囂挑釁三個,還每次都能勝出一籌,頗為不凡。

之前見過朱赫防不住那黑泥,桑蜃也不敢托大。她俯身在吳桐耳邊嘀咕一句,適時放出略濃鬱些的霧氣,企圖迷惑對方視線,從而逃過一劫。

泥童子見此,不怒反喜,隨手追加了兩坨。外人不知所以,都覺得他是圖好玩,亂扔的。

倏然一陣疾風起,吹散了漫天霧氣,露出內裏一對兒苦命鴛鴦。

吳桐擒著弓箭,不知欲射向何處。

桑蜃衣衫更少,已經露出了肩膀。仿佛她那霧氣是經身體表皮釋放的,露出越多,生發霧氣越快、越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