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正殿。
洛長風一改往日姍姍來遲之故態,大清早盤膝王座閉目養神。
眾臣有早來者,見此情形強壓閑聊之心,左顧右盼與相熟同僚眉目傳情一番,靜默融入隊列陣型。
前排四大尚書位列其三,梁博自覺老臉丟盡,堅持稱病,誓死不出家門。
漏刻滴答而下,直到內侍崔總管捏著嗓子喊過一聲上朝,殿內方恢複些許生機。
梁尚書缺席,他手下官員分外踴躍,立時有人出列奏報國主:王女芳齡正茂,當擇良婿以配佳偶,成天作之合,大興炎國火運。
梅震胖臉扭轉,斜眼向後一掃。
立時有一商部小官越眾而出,痛陳刑部重建耗資靡費,水患泛濫災區廣闊,眼下已無閑錢供應王女大婚。
眾人無不暗歎其勇,這等理由也敢搬弄。
洛長風眉眼未開,吏部行列再出一人,“陛下容稟:北地國書昨夜送到,極力敦促聆風郡主和親。其情甚篤,其言過激,如若拖延,恐興兵犯邊。”
身後又一人橫步而出,“恰巧聆風郡主也有奏疏奉上,其意與北地國書不謀而合,力邀林司禦回京,盡快完婚。還請國主定奪。”
荊騰忍不住目視陳永,老梁是不是聽到什麼風聲,怎麼這個節骨眼上關心起兩女婚事?
誰知陳永會錯了意,更不屑假手屬官,親口駁斥道,“蠻兵猖狂!自大炎立國以來,相互征伐十餘載,何曾怕過他們?區區二女親事,在這威脅誰呢!老臣願領兵北上,震懾蠻族。”
梅震口傷未愈,怪聲嘲笑道,“陳大人的耳朵裏塞馬鬃了?賑災款項尚且有缺,王女婚事不欲大辦,何來糧餉供你北上揮霍?”
眼見二人當堂拌嘴,洛長風輕咳一聲,“禦靈司南下緝凶數月,未有隻言片語回複,刑部發文催之。”
荊騰口中應是,忍不住偷眼上瞄,是發文催進度,還是發文催行程?
洛長風八字眉挑起半邊,這還用問,烤肉是白吃了吧,“城東火災案如何?”
荊大人老臉一黑,“此案卷宗駁雜,線索斷續,暫定天幹物燥,不慎失火。洛奇昏迷未醒,待其病愈,若有線索,方可再審。”
眾人摸不清國主心意,懷揣疑惑散去。
黑市街巷,無悔當。
門戶開合,麻衣老者閃身而入,落座桌邊,自顧端起茶水,不喝,沾著不知從哪掏出來的破抹布擦拭幹癟的嗩呐。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老子紅袖館那邊離不開人。”
慕紫容聞聲轉身,枯黃麵具直勾勾瞪著嗩呐老者,“紅袖館何時成了你的?”
一時紫衣鼓蕩,麻布飄飛。
朱赫修為不濟,受不得兩大高手對峙之威,艱難挪步至紫金銅葫蘆背後,心下稍安,“兩位稍安勿躁,大家難得碰麵一次,商議正事要緊。”
啵!
銅葫蘆開口,聲音清脆,內裏一根細竹管緩緩上浮,被人一口叼住,滋滋猛吸。
“哈……人又不齊,什麼正事歪事,通通不如酒事!”
朱赫小碎步挪開半個身位,“神諭教退走京師,諸邪道飄忽不定,魔隱宗……”
窗欞翻滾,暗紅鬥篷旋轉衝入,“魔隱宗陰姬,奉命赴會。”
趙雙簧擦幹了一盞茶水,懷抱嗩呐向後躺倒,“人齊了。老夫近日多番入宮,那處宮殿的守衛越來越多,幾乎確定那塊石碑就是重寶。可惜洛長風有了防備,老夫又勢單力孤,並無顯著進展。”
柳槐楓袖袍鼓蕩,“什麼叫勢單力孤?我與你同去,不也落得重傷而逃的下場?”
朱赫再一次痛恨自己資質低,平日耽於經營,修行不勤,以至於境界不濟,時刻受人掣肘。他忍不住挪回醉鬼身側,出言安撫道,“並無顯著進展,也就是還有不顯著的進展,但請前輩不吝賜教!”
趙老頭無視暗紅袖袍,坦言道,“老夫定時定點觀測數月,發現月圓之夜前後,石碑附近靈能異動頻發,晦朔日最為平靜。”
岑明濁醉眼一眯,“也就是說,月初月末更易行事。”
陰姬自覺無趣,收攏袖口言道,“我曾多次潛入玉露山莊,企圖從洛白露口中探聽虛實。最近的一次隻有一門之隔,可惜功虧一簣,被林凱那廝持槍攔住,終究未曾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