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歡在花廳等了半盞茶時間,見絲竹與萱草相攜走向自己,她更加訝異。待兩人走近,得知沈經綸讓她稍等片刻,她忍不住詢問沈念曦的病情。
好似早已預備了說辭,絲竹脫口而出,沈念曦正在慢慢康複,明日便會隨肖大夫一起去郊外的莊子調養身體雲雲。
何歡聽到這話,不由地想到幾天前,沈經綸曾經說過,他可以納她為妾,隻要她在三年內去郊外的莊子住著,不要出現在他麵前礙眼。她情不自禁思量,若是她答應了,是不是表示,這三年,她可以幫著肖大夫,替兒子調養身子?
片刻,何歡急忙打散腦海之中,自己懷抱兒子的畫麵。一日為妾,終身是妾,像沈家這樣的世族,是絕不可能把妾室扶正的,而沈經綸也不會一輩子不續娶。她不能為了三年的時間,讓兒子一輩子認其他女人為母親。她要堂堂正正回到他們父子身邊。
絲竹傳了話便離開了,獨留萱草在屋子內伺候。何歡喝了一口她送上的茶水,問道:“沈管家的傷勢如何了?”
萱草搖頭道:“沈管家的傷勢具體如何,奴婢不知道,大爺命他在屋子裏好好養傷,遣了兩個丫鬟專門照顧他。依奴婢想來,沈管家能夠自己喝藥了,應該就是沒有大礙了。”
“這就好。”何歡連連點頭,“沈管家怎麼說都是因我而受傷。”
“表小姐快別這麼說。”萱草一臉惶恐,憤憤道:“說起來,都是那些黑巾人太可惡!”
何歡點頭附和,又與萱草閑聊了半個時辰。她本想不著痕跡地打探,為何沈家對她的態度比先前更客氣了,結果她與萱草說了半天,她隻知道沈誌華已經沒有生命危險。
又過了一盞茶時間,正當何歡等得快不耐煩了,丫鬟們送上了午膳。
午膳後,絲竹領著何歡穿過二門,徑直往沈經綸的住處走去。何歡明知故問:“我們這是去哪裏?”
絲竹簡單地解釋:“表小姐,大爺在書房等著您。”
何歡不好再問,隻覺得呼吸急促,手心冒汗。見絲竹隻是一味在前麵帶路,她情不自禁朝四周看去。
她與沈經綸成婚後,大半的時間都在這個院子度過。沈經綸喜歡清靜,這個院子除了他們,隻有沈管家,文竹、絲竹、紫蘭等有限的幾名下人才可以踏足。他們成婚後的一年多,從來沒有客人被帶進來。當初,林夢言借口探望她,闖入院內,他還專門叮囑她,家裏有專門用來會客的院子。
何歡環顧四周,她的目光所到之處,每一處都是他們的身影。他們曾在樹下品茗,她曾在池塘邊吹|簫,他在樹下看書……院中的一草一木都能證明,他們婚後的生活極為幸福恩愛。
沈經綸站在書房的窗戶後,目光緊盯回廊上的何歡,她正一步步走向他。他能清楚地看到,她正環顧整個院子,她在極力掩飾情緒。他輕笑,掩上窗戶,坐回桌前拿起書冊。
“大爺,表小姐來了。”絲竹在門外回稟。
“進來吧。”沈經綸低聲回應,並沒有放下手中的書冊。
絲竹推開房門,比了一個“請進”的手勢。
何歡跨入屋子,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沈經綸手中的《九州列國誌》。恍惚間,她覺得自己變回了林曦言,她正像平日一樣,來書房尋他,而他正在看書,他手上拿的永遠都是這本《九州列國誌》。
“吱呀”一聲,隨著房門闔上的聲音,何歡下意識回頭看去,就見書房的門已經關上,門上隱約可見絲竹守在外麵的身影。她回頭打量四周,書桌上依舊擺著同樣的文房四寶,那座憨態可掬的小和尚硯滴是她在幾個月前擺上的,她嫌他的東西太過沉悶呆板。
窗口的花架上,盛開的茶花是她栽種的。他說,花草容易招蟲子,她告訴他,這株茶花盛開的時候,正是他們孩子出生的日子。
何歡強壓下眼中的霧氣,卻又在不經意間發現,牆上的畫沒有換過,書架上的書是她最後一次替他整理時的次序。一切的一切都沒有變,除了他清瘦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