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已經被盜賊光顧過了，進去才知道東西還整整齊齊擺著，沒有人碰過。
灰塵積了一層又一層，院子裏雪已經深至膝部，溢到回廊裏，賀揚雲跟著渾渾噩噩的紊婆踏進雪裏。
雪中有一樹樟木，生得高大，也許是因為霜凍所以葉子光禿。
紊婆停在這棵香樟樹前，背對賀揚雲，所以賀揚雲看不見她已經通紅的雙眼，熱淚蓄在混濁的雙眼裏，若是此時有人看見，怕是要唏噓不已！
“院子裏種這麼高大的樹，可真是奇怪！”賀揚雲伸手觸到了冰硬的樹皮，隱隱約約聞到了一點似有若無的香氣，“這樹年頭不小啊，這麼香！”
有經驗的人一聞就知道是樹脂凝結在外邊了，而且還是厚厚一層，這必須是經年累月才能有的效果。
賀揚雲心想：“從前我有兩箱香樟製成的箱子做陪嫁，可散發出的香味可比這棵淡多了！”
紊婆哽咽著說：“這是娘子的香樟樹……”
“我娘親的？”賀揚雲感到意外，心裏頭湧上來莫名的滋味，說不清道不明，隻抬頭往上眺望，光禿禿的樹尖。
樹還是那樹，人卻是故人！
“可這不是林二娘的院子嗎？”賀揚雲將手收回來，環顧四周都是樸素陳舊的場景，實在沒有半點奢華的樣子。
“院子是四爺的，樹卻是娘子的。”不知是人老了還是離開太久了，紊婆總會夢見舊事，“這院子太樸素，娘子是在老納蘭大人升官後進的京，一日沒有住過這裏。娘子出生時納蘭家族還沒有顯赫一時，當時四爺還是個孩童，跟隨老納蘭大人調任京官。正值寒春收到家書，說娘子已經出生，老納蘭大人就想著按習俗種下一棵香樟，將來好做嫁妝！”
“可左選右選，選不定地方！怕京城嚴寒，樹不成活；可栽臨地，又怕將來太遙遠。四爺好動，看完這封書信就偷花了大人的俸祿，找商賈要一棵香樟的小樹苗，趁著沒人叫我和一個婢子栽在院子裏！”
“老納蘭大人回來一看，也無可奈何，說‘看這樹的造化’，其實心裏沒想著樹能活下來！”紊婆說到這裏，麵上還帶上了笑，“到來年冬天的時候，四爺就天天給樹旁生火堆，往樹下埋炭屑。就這樣撐過了一年又一年！”
賀揚雲耐心聽著這些不為人知的故事，並沒有出聲打斷沉浸在舊事裏麵的紊婆，聽到無聊處就觀察這個院子的布局。
“後來，娘子進了京，四爺就讓我去照顧娘子。娘子和我們晴姐兒很像，經常不愛說話，不愛走動，嗜睡，偏好自己一個人待著。”絮絮叨叨說了這些，又念起舊主，“但是娘子聰穎，憑著書畫和墨寶名噪京城，讓我們這些婢子都跟著沾光！”
賀揚雲突然想到皇宮裏有一幅畫，畫的是一個小院子，前世聽宮人提起來似乎是康淑娘娘的遺作，於是問起來：“康淑娘娘住過這裏嗎？”
“你怎麼……”紊婆皺起眉頭，話講到這突然就想起來了，於是將到嘴邊的話慌忙咽下去，局促不安地說：“……娘娘也不住這裏，但是經常過來！”
賀揚雲心道：“這麼看來就合理了！應該就是這裏！”
早就聽說康淑娘娘的畫中院子裏有關於納蘭家族的重要東西，當然是不是真的也無所謂，對於賀揚雲而言，有當然好，沒有也不打緊，至少還有這座院子呢！
有了這座院子，很多事情都比較好辦了，可謂是解決了一個大難題！
“進屋看看？”賀揚雲提議道。
紊婆自然不會拒絕，就帶著賀揚雲原路回去，穿過沒有大麵積積雪的回廊，繞到屋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