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發生何事,鄭師兄從觀星台下來就急急忙忙地要離開。”一旁目睹全程的小道童提醒道。
觀星台?
帶著疑惑,嶽正心來到觀星台,“師父你也在啊,那臭小子不知到又吃錯什麼藥,跑下山去了。”
玄真子低下一直仰望著星河的頭,輕輕搖頭道:“皆是天意。讓他去吧,我們攔不住他。”
天意……
嶽正心抬頭看向夜空,原本那顆隕落的星星空出來的地方,又被一顆新生的星星代替,隻是光澤暗了許多。
明鑒山莊內。
燕南歸靜靜地躺在榻上,芳瑜正麵色沉重地為他擦去身上的血汙,冰冷僵硬的軀體無論怎樣用熱水擦拭都難再染上一絲溫度,左肩的蟠龍刺青被生生撕裂,胸膛上留下了一個拳頭大的黑色窟窿,那裏麵少了些什麼。
芳瑜倒掉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卻是怎麼也擦不幹淨,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太多了,甚至找不到多少完好的皮肉。
芳瑜又端出來一盆血水,正要去倒掉,一推開門就看到鄭清暉正站在門口,“清暉?!你怎麼在這?”未曾預料的人此時出現,芳瑜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向道人說明。
“我來看看他。”鄭清暉的語氣很是平靜,自門打開後,他的目光便一直停留在房內靜靜沉睡的人身上。
不知是不是錯覺,芳瑜覺得此時鄭清暉的臉色看上去要比往常蒼白幾分。
“你……”沒等芳瑜說完,鄭清暉就越過芳瑜走了進去。
他兩人自成年後每回見麵便少不了針鋒相對,嗆聲幾句,這其中緣由除了他們兩人,現在或許就隻有芳瑜和嶽正心清楚。
芳瑜輕歎了口氣,合上門。
鄭清暉徑直走到燕南歸身邊,注視著那人安靜蒼白的麵龐,久久無言。
須臾,他翻掌化出一顆晶瑩剔透的紅色寶珠,將珠子輕輕放入燕南歸空洞的心口,又用衣物仔細蓋住。語氣平靜道:“也就你睡著的時候能安靜點兒。”
道人伸出纖長的手指撫順額頭的碎發,貼上冰冷的麵頰,被溫水擦拭過的皮膚此刻也已經涼透了,隻是還帶著些許濕意。指尖撫平雜亂的眉毛,仔細描摹著那人的眉眼,劃過橫貫鼻梁的那道舊疤,順著臉頰落到嘴角下的那顆痣上。
“你就這麼不喜歡這顆痣嗎?小時候拿我送你的圍巾遮掩,長大了又蓄胡子蓋住。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小時候長得白淨,那些總愛欺負我們的孩子常拿這顆痣取笑你,說你是娘娘腔……”
“說起圍巾,都舊成什麼樣子了,還舍不得換。”
“嗬。”道人自顧自的說著,突然輕笑一聲,“若是他們見了現在的你,怕是要被嚇死……”
“我知道……其實我都知道……”
“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你氣我當年不告而別,我們明明約好要一起好好活下去,誰也不準先走一步。”
“當年是我食言了。”
“可這次食言的卻是你……我們也算扯平了。”鄭清暉坐到地上,依靠在那人身邊,慢慢回憶著他們幼時的故事。
“那年正值寒冬,我們兩人就擠在那個漏風的破廟裏,我病重昏迷不醒,是你一直在我身邊照顧我。娘胎裏帶出來的病哪是能輕易治好的 ,可你還是冒著大雪替我去求藥,我們明明買饅頭的錢都沒有,又怎麼有錢買藥。”鄭清暉苦笑道。
“隻是連我自己都沒能想到,你離開的這段時間昏迷的我恰巧被師父發現,他將我帶回蓬萊醫好後我便著急回來尋你,我在破廟裏等了三天都沒有等到,還是街上那個行乞的瞎眼阿叔告訴我你去了明鑒山莊,我又找去山莊,你應當還不知道吧。”道人側過頭,握住燕南歸的一隻手拉到身前。
“當時見你安好我就沒有打擾。我怕你因我不告而別而厭惡我,所以一直不敢再出現在你麵前。”
“這個世道就是這麼巧合,我怎樣都沒想到你會出現在蓬萊……不過,終究還是歡喜的……”鄭清暉垂眸,說得很輕很輕,手上不停摩挲著燕南歸的掌紋。
“刮你胡子的事,我向你道歉,若你醒過來,要打要罵我全憑你處置,絕不還手。”鄭清暉說得十分認真,說完又覺得有些空口無憑不足以為證,思索了片刻,“也罷,我便給你畫個押,權當證據。”說完就拉下燕南歸的胳膊,在小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
不知過了多久,鄭清暉從房中走了出來。
“我要帶他走。”
“……此事我做不了主。”鄭清暉的話讓芳瑜有些為難。“你得去問小顏,不過他現在狀態不太穩定,你還是……”
“他會同意的。”鄭清暉肯定道。
芳瑜看著眼前的道人,自知他一旦認定的事絕不會輕易改變。
“罷了,小顏那邊我去說。”
鄭清暉聞言朝芳瑜深深一揖,“多謝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