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冷宮搬入這裏,溫儒鈺便遣人把花池樹枝全數整理了一番,冬日他不喜光禿禿的枝幹,提前一律改成耐寒的梅花,於一身傲骨錚錚開遍鳳嶺宮。
溫儒鈺有時會出去折幾隻夾在書裏,待翌日翻開,撲麵花香,雖然花汁會沾染書頁,好在尚不影響閱覽。
拱橋底下的湖水已然結冰,白日朦朧的光線穿透進去,能把湖底下的模樣看的一清二楚。這偌大的鳳嶺宮寂靜清冷,身邊的仆人又不敢高聲語,讓人以為,回到了冷宮時的寂靜。
忽聞樹上一聲脆響,蒼白到幾乎被人看作是惹上雪色的手,撥散枝丫間的霜雪,取下一枝粉中帶紅的梅花。
梅樹下站了一白一灰兩道身影,無聲良久,溫儒鈺忽然觸情生情:“牡丹國色終有賞者意,宮牆脂粉不及寒霜花。”
他將花遞給身邊替他撐傘的人,做出動作:“沈娘,倘若陛下為後宮弄了一堆妃嬪佳人,是不是也如這枝梅花,任人采擷過後,被風霜凍住紅顏。”
奶母才接過來,那上麵的花瓣就支零破碎了。
沈娘微微福身,徐徐打起手勢:“殿下不同,您日後不會被困於皇宮的磚瓦之下,宮外才是您應該向往的天地。”
“沈娘會陪著我走出這麵宮牆的,對麼。”白裘肩上的絨毛因風吹拂,撓的臉側癢癢的,溫儒鈺眼尾生紅。
沈娘在宮中遊走了五十多個秋冬,先是黑發夾生白,如今提前將銀絲澆了滿頭,貌似龍鍾老態。
心中有個聲音無時不在提醒他快出宮,他想過以一敵眾強行帶沈娘出宮,難就難在,他這一身皇家血脈不簡單,當今皇帝猜忌他,放他出宮好比放虎歸山,天子不敢拿江山作賭。
“老奴這具破敗身子已成定局,在那之前,殿下定能離開此地。”
溫儒鈺搖頭,“天寒,回去吧。”
主仆二人剛回寢殿不久,馬上就有人傳來旨意,要求溫儒鈺今晚準備準備,赴天子的生辰宴。
“陛下生辰?本殿是最後一個知道的?”溫儒鈺問。
“不,殿下才是第一人。”麵生小太監忙答:“往常陛下嫌麻煩,生辰宴均是直接取消,今年獨的一次,想起來就讓奴來傳喚殿下了。”
“那你可知,宴會要請哪些人來?”
小太監頓了頓,似乎在思考:“文武百官及家中女眷,太後也在,恰好女眷都安排到太後的百香園裏去了。還有各地親王皆會奉旨赴宴。”
“還有女眷?”溫儒鈺從腰間解下一枚上等好玉塞進小太監手裏:“公公可知,陛下怎的安排本殿的?”
“陛下就是讓奴才專門與您知會一聲,不必忌諱旁的,正常出麵赴宴即可。”小太監約是剛進宮不久,還不懂得雙方的彎彎繞繞,而是心思單純推拒道:“這怎使得,殿下,奴才不敢。”
溫儒鈺輕拍他的肩,“在宮中用銀子的地方多了去,收著吧。”
主家已發話,下人不敢不從,稍一躬身,匆匆離去。
盛安帝生辰這日,大赦天下,舉國同慶,晚宴場合熱鬧而莊重,百官國戚無一人缺席。
“眾愛卿能來,朕很高興,今夜隻設歌舞酒宴,還沒盡興的,明日休沐,自行回去慢慢玩。”慕璃殤丟下這話,掃視了一遍座下大臣,而後舉起金樽一口飲了,餘光把一旁垂著珠鏈的位置瞟了瞟,裏頭人還未來。他招人:“太後怎的沒來。”
侍從低聲細語:“還在百香園,太後讓陛下宴會結束後過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