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藝彬做夢也沒有想到,他再次成為了一個閑人。
從學校畢業回來,他和那屆的同學就被閑置了起來。他們原來的工作丟了,學校裏的學業結束了,他們渴望的新生活不僅沒有像預期的那樣到來,還被生生扣上了不予分配的帽子!
薑藝彬在家百無聊賴地生活著,他沒有去打聽畢業分配的動向,他沒有人脈,也沒有錢去活動。他唯一能夠做到的就是等,心急火燎地等!他需要錢來還賬,需要錢來養家糊口,需要錢來療養心靈上的傷疤!他又恢複了家庭煮夫的角色,白天把小家庭的一切料理停當,免得妻子下班回來後,看到家裏亂哄哄的樣子,又該朝他發脾氣。妻子是個愛幹淨的女人,隻要家裏幹淨,她就心情好,她心情好了,就少發脾氣。藝彬也就心裏舒服一些。
薑藝彬送完孩子上幼兒園後,他就騎自行車回他爸媽家去,那裏離他家有三裏多地,他也就是回家幫家裏幹一些體力活,比如挑水,種地撒肥料,割麥子,打場揚麥。這些活他雖然不屑於去做,可是他爹媽做,他就不得不陪著做。他心疼他們,他們卻不領情,覺得養這個兒子就是個累贅。他是家裏的長子,讓他上學,讀了那多書,卻沒有替父母分擔過任何負擔,連弟弟妹妹的事兒他也幫不上忙。他都成家了,他自己的還讓父母為他操心。
薑藝彬的學校工作徹底丟了,他永遠不可能回學校工作了。他也沒臉回去,他三番兩次地丟了棄,棄了丟,學校領導的臉都讓他給抹黑了。他隻有卑微地活著,在妻子麵前小心翼翼地做著他不願意做的家務活,在父母家裏,幹著他不願意幹的農活兒。他在麵前他低著頭,不說話,任憑母親嘮嘮叨叨,父親罵罵咧咧。他覺得這一切終究會結束,他總有一天會出人頭地,他相信那一天會到來。
薑藝彬在家裏小心翼翼地生活著的時候,他的同學史會禮他們可沒有閑著,他們欠的那一點外債早就還清了,精神上再沒有了壓力。他們認為種地吃飯,不種地就打工,總算是沒有白折騰一場。他們看得開,也想得明白。國家政策三令五申不準招生,地方政府冒著烏紗帽被摘的危險,招收了他們這一屆學生,現在難受的不僅僅是他們,同時難的還有那一幫市政府的官老爺們兒。
按照國家政策,前幾年撤區並鄉,需要大批年富力強的基層青年幹部,充實到鄉鎮工作中。現在有消息說,基層工作還在進一步優化,鄉鎮合並勢在必行!幹部年輕化正在被認可,一些老同誌老幹部正在被新生力量所代替。幹部終身製被打破,下崗分流正在形成。那種上班一杯茶,一張報紙混到下班的人,終究會被社會淘汰。
薑藝彬不喜歡聽新聞八卦,他喜歡在收音機裏聽那些流行歌曲,聽長篇小說,他覺得那就是一種享受,很治愈心情。他一邊寫毛筆字,一邊聽著流行歌曲。他最近不寫對聯了,他寫的那些對聯已經不合這個時代的要求了。人們喜歡大而誇張的字體,喜歡在自家客廳的正堂上掛一幅裝裱過的名人字畫,顯示自己的儒雅學識。薑藝彬也開始琢磨那些大字怎麼寫得好看,能出彩是他的終極目標。
薑藝彬沒事的時候,就在家裏寫寫畫畫。今天他開始寫“難得糊塗”這幾個字,他先用了一種楷書寫出了,顯得中規中矩,不好看。他又用了草書流體力學,畫出來的四個字,線條和結構都堪稱完美,但是整體看起來又不是那麼嚴謹。這四個字需要大氣活潑,成熟穩重,還有一種灑脫自然的風格,他怎麼寫都寫不出那種味道,地上甩了很多草稿紙,他正煩悶著,史會禮推門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