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怡和小姑從教堂出來，她們就分手了，她打車回到了自己的家。小姑一個人騎摩托車回去了。
教堂離小姑家有二十多裏路，天氣不好，地麵是濕的，刮著風還飄著雪花。家怡一路上都在擔心小姑的安全。
小姑是六十多歲的老人，她卻一點兒也不顯老。她載著家怡，在風雨裏騎著摩托車跑了二十多裏路，去求神靈保佑侄女。她們在教堂住了一晚後，第二天風小了一些，淅淅瀝瀝的小雨換成了紛紛揚揚的雪花。家怡和小姑商量，她們打車回去。這樣的天氣，騎摩托帶人，不僅冷而且極不安全。
劉家怡不會騎摩托車。小姑說，“你打車，我騎摩托車。這雪下的不大，還沒有上凍。我們趕緊回去吧。”
家怡怕雨下大了，路不好走。她勸小姑不要騎摩托車，小姑很強。沒辦法，她隻有選擇回自己家去了。小姑騎上車很快就不見影了。
劉家怡坐在回家的大巴車上，她的思緒又回到了高三的那年冬天。也是這樣的一個天氣，西北風呼呼地刮著，家怡已經斷糧兩天了。她向同學借的10斤飯票已經吃完了，原來她每頓還能吃一個饃饃，現在隻有靠喝稀飯度日了。
天剛下過雪，路還有滑。家怡隻穿了一件外套，裏麵也沒有穿毛衣。她凍得瑟瑟發抖，不敢出教室門。
“劉家怡，有人找你。可能是你爸爸來給你送糧食了。”同學李斌從教室外麵進來，大聲嚷嚷道。
家怡迅速地跑出教室，在學校大門口，她看到推著自行車的小姑父，在寒風中踱著雙腳，兩隻手緊緊地扶著車把，車後麵放有一布袋糧食。他的臉凍得通紅。
家怡忙上前喊了一聲，“姑父，你咋來了！”
“你小姑怕你沒飯票了，幾天前都催著我來，這老天爺一直下雪，沒辦法來。今兒天剛晴，有點路眼，我就來了。”姑父說道。
“你小姑怕你冷，還給你做了件棉襖，還有一條褲子。你拿著，試試看合適不合適？”姑父又說道。
“這兒還有一罐鹹菜，一袋子炒黃豆。你小姑給你做的菜。”姑父又遞過來一個帆布兜子。
劉家怡鼻子有些發酸，她想哭。可是她忍住了。她帶姑父去食堂交了糧食，領完飯票出來，姑父就騎上自行車回去了。
那是一九八八年的冬天。那條三十多裏的公路，蜿蜒曲折，家怡已經走了無數次來回了。姑父給她送的糧食，棉襖和褲子，還有吃了一個多星期的炒黃豆和半個月的鹹菜，家怡一輩子都忘不了。
她在姑家住了兩年，又上了三年高中，最後連高考都沒有參加。她不敢麵對小姑一家人，隻得灰溜溜地躲著他們回家了。她想去參加高考，可是家裏沒有錢，連參加考試的錢都沒有。本來就很自卑的劉家怡，也害怕考不上，對不起家裏人。她想繼續複讀，哪裏會有錢？
小姑家從來都不知道這些事情。他們自家有四個孩子，也都長成大人了。老大是個男孩，腿有點殘疾，小兒麻痹症，比家怡小一歲，書讀的不多，很早就結婚了。其它三個孩子，也都沒有上完初中，就輟學了。
那時候的劉家怡，在小姑家的大家庭裏，她就是想讀書，小姑父待她像親閨女一樣。小姑有婆婆，也待家怡不錯。小姑父還有一個妹妹，人很尖酸刻薄，對小姑不待見，也不喜歡劉家怡。一年之後，她就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