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這話時,那胡子還滴滴答答的不停往下淌著水,那形象要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隆盛帝滿臉黑線摘都摘不完,想也不想的就要搖頭拒絕。開玩笑,他一個授命於天的天子,高高在上俯瞰眾生的存在,今日穿這麼一身衣裳已經是個笑話了,還要像鎮南王一樣不顧麵子,那他往後還有什麼尊嚴可說?
隻是隆盛帝的尊嚴隻維持了不到一分鍾,就已經在兒子周臨淵善意的提醒下,想起了前兩日傍晚的事情來,為了兌現自己的諾言,隆盛帝證明自己並不是一個空口白牙說大話的人,也跟著下了河。一開始時心裏是不情願的,如果不是為了繃麵子,隆盛帝寧肯坐在岸上,舒適的任由下人們拿了扇子清涼的看著別人忙,也總比如今大家夥兒都一塊兒擠水裏來得要好得多。
一開始不情願,隻是下了水之後,隆盛帝才發現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錯,在岸上是悠閑得多,可是水裏也另有一番滋味兒,更何況他從小就是天潢貴胄,平日說十指不沾陽春水都過了,更別提下河,但這凡事都有第一回,下了河之後,隆盛帝才發現下河並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般苦不堪言,反倒是因為從小因生活環境壓抑得狠了,年紀長了又維持自己尊嚴,認真想想,他這一輩子竟然不如平民百姓幼年時調皮淘氣的時候,用明繡的話來說,他簡直就是一個沒有童年的人。
到了最後時,原本最不願下河的隆盛帝,竟然是玩得最黑皮最晚的一個,皇後三催四請的,才依依不舍的拖著一身濕衣裳,從河裏起身來。黃懷忙不迭的拿了準備好的幹淨衣裳給他披上,嘴裏念念有辭,深怕皇帝陛下就此感冒,一行人提了好幾桶貝殼小魚等回家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葉家最大的小樓大廳裏燈火通明,裏頭不時傳來眾人說話笑鬧的聲音,熱鬧非凡的樣子。
白天時隆盛帝等人睡到中午時才起來,因此這會兒天色已經黑了下來,他們也不覺得困,反倒是因為白天的玩耍,此時還興奮異常,麵前擺了一大堆已經收拾了大半的貝殼田螺等,都是些河裏特有的東西,黃懷等人負責收拾螃蟹貝殼等容易傷手的東西,而春華等人則是和幾個從太子府出來如今正在葉家做事的婆子收拾魚,忙得不可開交。
鎮南王夫妻下午時跟著一道去抓了魚,晚飯時自然也順便就留了下來,因今兒吃晚飯時間晚了,周瑞寧到這會兒雖然吃了些東西墊肚子,不過此時看著大人們熱鬧的樣子,好似受到了這歡樂氣氛的感染,也跟鎮南王家的小世子留在大廳裏玩耍,兩個孩子都是十分新鮮的蹲在大人們麵前,看他們收拾得貝殼等,看得津津有味兒的樣子,不時發出笑鬧的驚呼聲,更是給大廳增添了幾分生動色彩。
廚房裏早已經有人生上了火,油熱了鍋了,明繡連忙出來端了一大盆已經收拾好的魚端進了廚房,拿水清洗了幾次,加了些醋去腥味兒之後,她又拿出一個大陶盆,倒了些小麥粉進去,拿水調均了,加了些調料之後,將已經清洗幹淨的約摸手指長短的小魚兒倒了進去,看了看鍋裏的油早已經燒熱了,她連忙抓了兩隻渾身裹著麥粉的小魚丟了進去。
“嗤!”的一聲,鍋裏早經燒開的油,一丟了小魚進去,就冒出一串泡泡來,濃鬱的香氣隨著這聲音,一下子從鍋裏竄了起來,明繡身子往後退了兩步,見鍋裏的油澆了些出來,正坐在灶台前燒著火的周臨淵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鍋裏還在冒著泡,還在不住外濺著油點的烈鍋,有些不放心道。
“幹脆我來吧,我這皮粗肉厚的不怕燙,等會兒燙到你身上,還不如我自個兒挨了。”
明繡聽他關心,心裏不由如同吃了蜜一般,周臨淵的關心她收到了,不過仍舊是抿了抿嘴兒,臉頰旁兩個小梨渦在油煙霧裏若隱若現的,麵容瞧不太清楚,看得周臨淵心裏如同貓撓一般,癢癢的又帶著一種蠢蠢欲動的甜意,明繡小心拿鏟子翻了翻鍋裏的小魚,又丟了幾條進去,這才抹了抹額頭的汗水笑道。
“哪有那麼嬌氣,以前我又不是沒做過,那時怎麼不見你心疼?”
“那時,你不是還不是我媳婦兒嗎?”那時不是他的媳婦,他要怎麼心疼?就算是想,那愛在心口也難開啊!更何況他那時年幼,還不知世界上有些事情放不下麵子是不成的,就算是那時的他心裏心疼,也還不是什麼都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