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荒從山河道一路東行,目標直指有神秘莫測之稱的茫茫天山,作為一個七歲起就在山中過活的少年,與山中變化不定的氣候鬥,與山中嗜血冷血的動物鬥,與殘忍暴戾的山賊鬥,毫無疑問獨孤荒對於如何在山裏過活了如指掌。
山河道轄下有七個城邑,大小不一,重傷未愈的獨孤荒牽著馬緩緩走向背靠著天山以儒聖司馬忘川命名的忘川城,有琅琊王的王府令在手,盡管守城兵卒看到這個陌生的少年麵色蒼白,青衫上還沾著些許血跡,但還是沒有多加阻攔。
風塵仆仆的獨孤荒從城中找了間客棧,將那匹跟錯主子長途奔波已經累到不行的瘦馬交給店小二處理,順便叮囑那看起來約摸十四五歲的小二去幫自己買身合適的衣服,可能是給的銀錢多了點,小二漲紅著一張稚嫩的臉神色緊張的看著俊秀的獨孤荒不敢伸手去接銀兩,知道看見這名俊逸非凡的公子哥搖頭輕笑,才慌忙接著銀子如釋重負般匆匆跑開。
一身氣機潰散內傷極為嚴重的獨孤荒端坐在床上,想起和琅琊王的對話,以及深不見底的君子劍柳風所謂的融會貫通與畫蛇添足之說,腦子裏亂哄哄的完全無法吐納調息,於是索性推開臨街的窗子看著街道上人來人往,“嗯”,獨孤荒眉頭微皺,視線所及,一名身穿黑袍背著一柄寬刃劍的青年人站在人群中,青年男子抬頭剛好與獨孤荒目光相接,男子嘴角浮現一抹冷笑,朝者獨孤荒比畫了一個砍頭的動作,不等獨孤荒反映過來就的迅速消失在街旁巷道。
“咚咚咚”
一陣輕緩的敲門聲打斷獨孤荒的思緒,正是那名瘦弱的小二,小二小心翼翼的將一條白色長袍遞給沐天,猶豫了一會兒不知從那摸出一兩銀子放在桌上,獨孤荒饒有興趣的打量著這個質樸的少年,少年神色緊張,“我叫淩靖,就在門口,公子有事可以隨時叫我”。
獨孤荒笑著將那錠銀子拋給淩靖,“你對這忘川城應該很熟悉,我初來乍到,等會兒你帶我好好遊覽一番,這銀子算作工錢。”
“可是,要不了這麼多的”少年囁嚅道
“怎麼?難道這等好差事你都不肯做?”獨孤荒笑著看著少年。
少年淩靖趕緊搖頭,一張稚嫩小臉再次漲得通紅,相比在客棧門口更甚之。
不得不說,那名質樸少年從琅琊第一布坊錦繡坊購買的精致長袍極為講究,換了一身白袍的獨孤荒,容貌俊朗,將一頭長發束在腦後,加上重傷未愈麵色蒼白如紙,若身邊再跟上幾個麵色猙獰的惡奴,活脫脫一個四處尋芳問柳的紈絝子弟。
獨孤荒特意讓少年淩靖帶自己去那名飽負盛名的儒生司馬忘川建造的忘川亭,從小就聽說過不少司馬忘川的種種事跡,對於這名鼎鼎大名不走尋常路的儒聖,獨孤荒可是佩服的很,兩人身後不過十丈的距離,一名身穿紅袍披著大紅色輕裘的老頭眯眼望著腳步虛浮的獨孤荒和淩靖,喜笑顏開。
無論是江湖好漢,或者是用萬骨堆成就驚人功勳,用滔天殺戮成就的王侯將相都是大多儒生眼中的十惡不赦罪人,儒林首傅當今天子的老師陳繆就曾在朝堂怒斥”武莽禍國”,矛頭直指當年提兵三十萬馬踏武當山的琅琊褚霸王。獨孤荒特意查過這名琅琊首屈一指的大儒生司馬忘川,養五十年浩然書生意氣一朝入聖,一身浩然氣卻並不反感行事向來不重禮教率性而為的武夫,數次入琅琊王府與龍應景交談經世治國,向項問天問道返虛氣象,和琅琊王把酒笑談排兵布陣,更是毫無高人風範的與西狄無心和尚進行佛儒之爭,著實算是一大妙人。
儒家近道,故極易成就那浩然正氣的妄生境,佛家癡佛,因此輕易便能入得虛無縹緲湛梵境,也算是上天對這些苦修學問與佛理的癡人實際的補償。
忘川亭近在眼前,獨孤荒的心中陡然浮現一股子心神不寧的感覺,這種常年在山野間與潛伏中的猛獸打交道養成的直覺幫獨孤荒避過不少危機,獨孤荒謹慎的收斂心神,神色嚴肅的觀察著周圍的風吹草動,毫無感覺的淩靖依舊滔滔不絕的向他講著忘川亭的由來,經典趣事。
一片樹葉如利刃破空而來,一名身穿黑袍的男子提著一柄寬刃劍,跟著飛葉緩步走向沐天與淩靖,正是那名在街道上與獨孤荒對視的年輕人,獨孤荒眯著眼盯著這名步子平緩卻給人極大侵略感的男子,知道來者不善的獨孤荒臉色陰沉,小拇指微曲,彈指而去飛葉化成粉末紛飛,出手淩厲一指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