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泠月光下,傾城公子微露笑容,那笑容也清冷如月光。隻見他抬起雙眸,目光如劍,牢牢盯住對麵山崖上的林歌飛,道:“非夜欽佩無瑕公子之才,故而想勸公子一句。玩弄陰謀暗中作亂者,永遠是見不得光的。若是公子當真想站到那最高處,還望三思而後行。”
卻見林歌飛笑道:“傾城公子卻是想多了,歌飛不過一介武人,勢單力薄,何來稱霸奪朝之誌?所求之事不過是在這江湖安身立命賺些聲名罷了。倒是公子你乃幻雪殿門人,又是月仙子高徒,想必是要重現幻雪殿昔年之盛況的吧?”
當下二人目光激撞,心中都是暗自忖度。兩人俱是絕世聰明人,話說一半卻留一半,讓人摸不清虛實。
非夜但笑不語,半晌又道:“曆代影衛隻忠於軒林氏家族,前日殺人的確是影衛之物,卻不知殺人者是否影衛?又或者,經曆了三十年前改朝換代的那場屠殺,軒林氏一族在這世間竟仍有遺脈?”兩人相隔足有百米,這句卻是以傳音入密之法,直接傳入歌飛耳朵。
非夜凝神看著對麵那人的神色,連他眉梢唇角鬢發睫毛都瞧的仔細。卻見林歌飛似在思索,目光卻甚是平靜殊無悲憤之意,便是睫毛也不曾多抖上幾抖。非夜不曾懷疑自己判斷,對這無瑕公子便更是高看一眼。隻是,林歌飛微微握拳背在身後的那隻手,方才已不覺緊了緊,而非夜卻是看不到的。
林歌飛淡然一笑,目光依舊溫潤語聲依舊清雅:“歌飛並不通朝堂中事,知道影衛鬼羽不過是略略看過些雜書,不敢妄言。不過,物是死的,人卻是活的。傾城公子,你說是麼?”最後這句卻有無限深意。
是說有人假借影衛之物以迷惑眾人嗎?
靜立對視半晌,忽而非夜林歌飛臉上都露出笑意。傾城公子清冷如月,無瑕公子溫潤如玉。而那笑容漸漸擴大,這二人竟同時仰天大笑,笑聲震動山林。卻說這舉動實在不合二人性情,但這笑聲卻是爽朗快意。
卻聽非夜道:“今日之約,非夜頗為盡興。盼他日再續,告辭。”
甩手轉身,白衣迎風,月光在那人身上靜靜流淌,轉眼那宛如謫仙般的人已不可見。林歌飛仰首看天,目中神色複雜,似是自言自語:“得對手如此,不亦平生快事?可惜……”
待非夜返回淩雲軒,小溪已然睡下。回到房中,非夜燃起一根香燭,一種奇特的清冷香氣漸漸溢出,隨風流動。待香氣飄散出去,房中便陡然多了三人,低眉垂首單膝跪地。“今夜守好小溪房間,不可有誤。”非夜語聲清冷淡然,卻自有一種不可違抗的氣勢。“是,公子。”
轉眼三人便已領命消失。
敲敲小溪房門,低低叫她一聲。片刻後房門打開,卻見小溪隻著褻衣,半閉眼睛苦著臉。她迷迷瞪瞪地倚到非夜身上,含含糊糊嘟囔著:“幹嘛不讓人好好睡覺……”說到最後兩字語聲已低不可聞。半拖半抱地把她弄回床上,非夜柔聲道:“近來不是總做怪夢麼?我帶了藥來,乖乖吃了,恩?”小溪模模糊糊應了一聲,也不知聽沒聽懂便吃下那藥丸。
非夜閉了門窗又做些布置,卻見一種淡紫色煙霧在房中彌漫起來,煙霧中房間裏的人與物都看來影影綽綽,這氛圍卻有幾分妖異。
“此香名喚入夢引,可入他人夢境,但須得是對你心無芥蒂且修習同種內功之人。燃上這香,讓小溪服下藥引,再運功將你與她之心脈相連,你就能看到她的夢境。”非夜回想著玄空老人的話,而小溪服了藥已陷入沉睡。
神色複雜地看了小溪一會,非夜輕輕扶起她,雙手抵住她後背,自己亦盤坐於床上凝神運功。“這法子成功率並不高,切記其間不可被外界打擾。若是被趕出夢境,萬不可再強行進入,否則有傷心神。”玄空老人之語漸漸散去,非夜隻覺那奇異香味越來越濃,初時好聞,後來卻是刺鼻。一陣暈眩襲來,隻覺頭痛欲裂,繞是他這般心思堅定者也隻能勉強定住心神。而待那疼痛散去,非夜赫然發現自己竟已不在那房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