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孌童。”顧尋輕聲呢喃，臉上麵容一時有些僵硬。
陸秉見顧尋臉色蒼白，輕輕地站到他的身邊，低聲問道，“你認得他？”
顧尋依然抬頭望著那扇門，這顧宅之中的還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一想到這扇門後一具腐朽之軀正在飲酒作樂，一想起顧老太爺那一副淫逸驕奢的姿態，顧尋的胃裏就一陣一陣地泛著嘔意。
“陸秉……”顧尋輕聲道，“你去叫些人來。”
“叫人？”陸秉問道，“你要做什麼？”
顧尋的頭低了下去，黑暗中陸秉看不清她的表情，隻能聽見她愈加堅定的聲音，“我要闖進去看看。”
待到隨行侍衛全部集結於此的時候，顧元平也趕到了，他慌忙衝到人群的最前麵，擋在顧尋的身前，厲聲要她將這些侍衛全部退下，心中隻希望亭中的顧老太爺聽見了外麵人的動靜趕緊收斂，也不枉自己在外麵給他拖延時間。
顧尋對顧元平輕聲道了一句，“讓開。”
看著顧元平霎時沒有了血色的臉，顧尋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控製全局的快感，全身都因為不可名狀的興奮而戰栗。她聲音很低，極力不讓自己此時心中的波瀾為外人所見，故而在顧元平執意阻擋之後，她隻是輕輕揮了揮手，一旁的侍衛就領會了意思，上前將顧元平拖開。顧尋知道大明崇尚理學，在男女之事上苛求禁欲，在這種情形之下，男風盛行早已是屢見不鮮的情形。但即便是達官貴胄也無人敢如此大膽，在欽差入府之後也毫無顧忌，繼續這般酒池肉林。
在任何一個時代，性*事都是不能直白呈現在眾人之前的隱晦之事。
顧元平眼見醜事將出，情急之下也開始口無遮攔地直呼顧尋姓名，命她立即停手，顧尋充耳不聞，點頭授意身旁侍衛直接闖入房中便是。她靜靜站在湖心亭之前，兩邊的的侍衛奔行而入，她目光凝重，與陸秉一道在外等待，直到屋中出來一人，說已將屋中一幹人等全部押解，現場也已經過一番整理之後，她與陸秉才踏足其中。
顧老太爺此時正坐在二樓大發雷霆。
顧尋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麼，在她的印象中，顧老太爺似乎一直在生氣，除了縱欲時的極樂，她從來沒有見過顧老太爺有過其他情緒……他一直在發怒，對自己，對父親，還有對哥哥。
顧尋緩緩上樓，見到臥榻上被兩個侍衛同時用刀抵著心口的爺爺。
還有安靜地坐在一旁地上的若幹美少年，他們都低著頭，唯有章亦安一人，安之若素地循聲向顧尋望來。
顧尋微微一怔，望著章亦安的表情，不由得懷疑起自己的眼睛來，他……是在笑嗎？
“好久不見，顧老太爺。”顧尋站在他麵前，她皺起了眉輕輕閉眼，用右手食指指節敲著自己的腦門，似是在努力回憶什麼，忽然表情又變得輕鬆，睜開眼睛，開口道，“顧國安。”
這是顧老太爺的名字。
顧國安眯起了眼睛，他太老了，老到已經看不清眼前人是誰，隻是依稀覺得這個聲音太過耳熟。他的臉皺成一團，臉上的肉鬆鬆垮垮地垂在兩邊，大腹便便的身型讓他甚至有些行動不便，此時他往前挪了挪位置，意圖看清顧尋容貌。
“是我。”顧尋往前走了幾步,微微彎下腰，望著顧國安。
顧國安的身體又向前挪了幾寸，忽然隨手拿起桌上的焚香爐向顧尋的額頭狠狠砸去，顧尋一個激靈躲開，額前卻依然被劃出一道血痕，顧國安大笑起來。
“有什麼好笑的？”顧尋亦微微一笑，走近顧國安，五指按在他的頭上，抓起他的發，將這個老人的臉輕輕仰起，直直地望著他。“今日我回來，不知爺爺，可有驚喜。”
顧國安的笑聲隨即而止，他惡狠狠地盯著顧尋，破口大罵道，“到底就是個****下的種！”
顧尋鬆了手，隻是伸手輕輕拂去額前滲出的細微血珠，麵無表情地看著他。顧國安依然在努力地眯眼睛，他目光有些迷離，似是再不斷集中精力應對當前的情形，或許方才的那一個香爐，已經讓他把身上的力氣都用完了。
“我原來還以為你有多可怕。”顧尋輕聲道。
她掃了一眼一旁的美少年，目光落在了章亦安的身上，她命人將這一眾男子全部帶離，重新穿戴，然後遣送出府。
顧尋注意到，顧國安的十指在不住地顫抖，盡管他看上去在竭力壓製，但依然可以輕易看出。他似乎對當下的情形並不覺得奇怪，隻是臉上的肌肉是不是地抽搐一下，但表情依然十分可怖。顧尋搬了把椅子坐在他的正前方，一手輕撐下顎，輕聲道，“你可知今晚家中會有旁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