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裏以後不需要你來了，整天渾渾噩噩的，不知道在想什麼！拿好了，這是你最後一份薪水！”
戴維揣著兜裏那點微薄的薪水走在街上，頭頂路燈灑下來的光並不明亮，迎麵吹來的風還有些冷。回想起醫院主管那張刻薄的臉，戴維感到有些煩悶，於是朝路邊經過的狗啐了一口唾沫，那狗警惕地回頭瞥了他一眼，夾著尾巴快速跑開了。
回到那租住了半年的老房子，看著鏡子裏那有些陌生的麵孔，戴維有些頭疼地思考起當下的處境。
頭疼的原因是近兩個月來一直困擾著他的夢境，和關於已經死了的喬伊斯先生對他說過的話。
事情從他和醫院裏那名老人交流的那一刻開始。
大約三個月前，戴維還是醫院的一名護理工，負責幾間重症病房的護理工作。在某個傍晚接近輪班的時候，戴維剛把一具蓋著白布的屍體推往地下的停屍房回到自己負責的那間病房後，病房裏的那名老人突然對他說：“我知道你的名字。”
這沒來由的話頭讓正打算等著交接輪班的戴維有些茫然。
“我知道你現在叫戴維·休斯特，但這不是你真正的名字。”這名得了重症肺炎的老人抓住戴維的手如此說道，戴維感覺那手就像兩根木棍，或者一對鉗子，硬邦邦的。
戴維並不是個充滿愛心的人，平日裏的護理工作隻能說是本分，甚至有些馬虎，對於這些重症病房裏的將死之人，他是從來沒有傾注過一絲真誠關愛的，畢竟他隻是一個臨時雇員。
還沒等戴維那機械的腦子有所回應，那老人繼續說道：“20年前，我的兒子艾倫，他失蹤了，那時候的他，就和現在的你一般大。在他失蹤之前的一段時間裏，他突然告訴我，他不是，不是我的兒子！而是一個永生者？”
肺炎讓這老人說話有點吃力，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過了一會才繼續說道：“你很難相信這樣的話對吧？當時，我也覺得那很荒謬！”
“咳，咳，咳……”老人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鬆開了鉗住戴維的手，戴維這才得以脫身站到一邊，心中一陣莫名，內心嘀咕道：“這慌不慌繆的和我有什麼關係”，他覺得這老頭應該送到精神病院去！但礙於他是醫院裏的護工，也隻好耐心繼續聽這老人繼續說下去。
老人閉著眼平複了一陣後又開口了，帶著追憶的神色，他的聲音很是低沉，沙啞的說：“從那之後，艾倫就像真的換了個人，要知道，他是我的兒子，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是最了解的，就他那樣的笨頭腦，我也隻指望他能成為一個守林人，那是一個不需要頭腦的工作。”
“艾倫開始背著我做一些事情，變得神神秘秘，直到最後，他完全失去了蹤跡。”
說到這裏，老人又咳了起來，抬起他那宛如隻剩皮包骨頭的手，顫顫巍巍的指向床頭的水壺，戴維給他倒了杯水，遞過去的時候順口說道：“喬伊斯先生，你是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的？”，戴維其實對這喬伊斯先生的兒子才沒什麼興趣，他隻在意這老頭一開始說的那句話，這老頭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雖然這不是什麼秘密，但對方特意提起總會讓他有所在意。戴維說完退過身來站在一旁的另一張病床邊上——那是他剛剛推出去的那具屍體原本所屬的病床。
老人慢吞吞地喝了幾口水，把水杯放到一旁的小櫃子上，才又開口說道：“我調查過你。”
“我不知道你從前的經曆，當我轉來到這間重症病房，看到你的時候，就像看到了艾倫！經過幾天的觀察，我越發確定你和艾倫是一樣的，失蹤前的艾倫。所以我雇傭了私家偵探，對你進行了調查。”
老人說到這裏，掀起蓋在身上有點發黃的床褥，半起身俯下身子，拉開了旁邊小櫃子下的抽屜，拿出幾張信箋紙遞給戴維。
戴維感覺有被冒犯到，想問為什麼調查自己，但還是忍住了，他看過這位老人的留院信息，這位叫喬伊斯的先生住院的時間比他到這醫院來還長！不用說那昂貴的醫療費用從不欠繳，就是請得起私家偵探這一點，都表明了這位先生是個有錢人，與有錢人發生爭執就會丟掉工作！這是他這大半年以來總結出的寶貴經驗。
戴維接過那幾頁紙仔細看了起來，上麵是用藍色鋼筆手寫的字跡，有些潦草，準確記錄了一些關於他的信息，甚至有些自己都已經記不清楚了的細節：
戴維·斯科特，大約一年前出現在亞特裏港，也就是這座城市，更早的記錄無法追溯。初到亞特裏的時候，戴維看起來就像個落魄的流浪漢，整日混跡街頭乞討為生，甚至翻過餐館後麵的廚餘以求過活，大半個月後開始斷斷續續的在街頭接一些本地居民或商鋪的零散活計，之後去碼頭做了幾個月的體力活，直到兩個月前來到了位於碼頭區的這家醫院做護理工。自從在醫院工作後，居住在離醫院和碼頭都不遠的一處老舊出租屋裏，甚少與人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