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兒,全村的家庭代表基本都齊聚王家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討論這王家又死了誰。眼尖的人一早就看見查文斌這個道士已經換上了那身紫金道袍站在王家大院裏了。
訃告是查文斌親自寫的,用大紅紙寫上了何老歸天的時辰,也算出了衝哪些屬相,衝哪些八字,這是告訴大家夥兒有的人您得回避了,弄不好就得被衝上。
當得知過世的是何老,村子裏的人便開始唏噓開來。雖然何老不是王莊的人,卻勝似這兒的鄉親。何老為人耿直又善良,還是這裏能沾親帶故出去的人裏麵最有學問的,人家可是專家。王莊那些個老鄉親有需要去趟省城辦事的,也基本都是去找他。隻要是鄉親們去,何老多半會留人家吃頓酒,然後安排在自己家裏過上一夜。
“何老是個好人啊!”村子裏的人都這麼說。
按照慣例,查文斌自己先當了一回入殮師。因為何老就超子一個獨子,所以給老人洗澡的事就落在了外甥王鑫身上。
到村裏的媳婦們給何老穿壽衣時,才發現這老頭的胸口已經瘦得隻剩下根根肋骨了,心疼得淚水跟珠子似的啪嗒啪嗒往下落。
何老是閉著眼睛走的,而超子從他走後,便一直跪著。何老的屍體在哪兒,他就跪到哪兒,一步也不肯起,連走都是跪著走。
王家的木頭大門被拆下來放在堂屋內,拿了兩條通長的大板凳放在下麵架著,木板上鋪著一層紅色綢緞的被子,穿上壽衣壽鞋的何老就這麼睡在上麵,身上還蓋著一床薄被子。何老很安詳,安詳得像是睡著了一般,後來人們在整理他房間的時候,發現那張桌子下麵的痰盂裏已成了紅色。這位老人走得很體麵,也走得很從容。
查文斌心想一定要為他辦好這次葬禮,讓自己的這位忘年之交走好最後一程。
靈堂就設在堂屋裏,這裏已經送走過很多人了,可能連王老太爺都沒想到自己的女兒、女婿最終也還是從這裏走了。
一口黑魆魆的大棺材已經被人們用粗粗的麻繩捆著,“吱呀、吱呀”抬了進來,也用兩條大板凳墊著,並排放在何老的身邊,懸著慘白慘白的喪幛。這口棺材原本是給王老太爺的夫人準備的,她現在已經是這王莊裏年紀最大的人了,先是喪了夫,又喪了女,這會兒連女婿也走到自己前頭了,這棺材也就先給女婿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