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人窮啊,自古就在村裏沒啥地位的,為了博人家一個好印象,便隻能給別人家裏多幫忙,好讓別人記得他那點人情,農村地區就講究這個。
當時老王家裏還有一個遠房親戚,在我老家的鄰縣。農村裏辦喜事你可以不去喊這些個遠房親戚,人家是不怪你的;但若是辦喪事不去喊,人家會認為你這是瞧不起他,那得結梁子。所以啊,那時候隻要是誰家辦個喪事,村子裏一準能見著好多生麵孔,什麼七大姑八大姨的,都會千裏迢迢趕來奔喪。喪事那可是最能看得出一戶人家的門麵有多廣的。
那時候大戶人家要辦個喪事,那是族譜上寫著的,能沾點親帶點故的都會被通知到,生怕漏了誰家沒喊到遭人日後口舌。偏偏這何老對於這個小山村那可是幾百年都沒出一個的文化人,隻要被邀請到了,那臉上也有光不是。
那個縣呢,從行政上是劃進了安徽省的,當時這個縣和我老家之間是有公路的,但是得繞老遠的路,轉上幾趟車,十分不方便,得走一條平日裏少有人走的小道翻過一座大山穿過去。加上那個親戚又住在大山裏,所以這戶人家的信呢就不太有人願意去領。
當聽說有這個難啃的任務無人問津,胡長子在王家大院裏拍著胸脯保證自己一定完成任務。指客的那人正愁沒人肯送,聽聞胡長子願意去,高興得立馬從籮裏多拿幾塊白米糕給他包上,又讓賬房拿了兩包煙出來揣進了他兜裏,拍著胡長子的肩膀稱讚他是村裏最有為的青年才俊。
這胡長子活這麼大也從來沒被人這麼稱讚過,感動得眼淚直在眼眶裏打轉,被領到查文斌那兒接過發喪信,換上全新的解放鞋,那神氣的模樣頓時引起了一群老娘們的哄笑。
胡長子感歎自己總算也是在這村裏出人頭地了一回,把查文斌說的東西都牢記在了心裏,便背著帆布包出門了。
其實送信的那地兒,他也沒去過,隻能知道大概的方位,心想著自己長著一張嘴,那到了路上還不能沿路問過去嗎?便踩著自家那輛結婚才置辦的永久牌二八大杠自行車朝著王莊後頭去了。
這王莊後頭有一座大山,叫獅子山,海拔近千米,在浙江一帶來說算是座高山了。這山的山頂常年雲霧繚繞,隻要翻過這座山,過去便是安徽邊境了。
以前也有些安徽的農民挑著茶葉和山貨到浙江來販賣,走的就是這條道兒。我們這邊呢,也有些農民挑些筍幹和草藥之類的東西去他們那邊販賣。但這些都是新中國成立前的事兒了,應該說這裏是有一條古道的,連接著兩個相鄰縣之間的商貿往來。後來因為各自的經濟都發展起來了,當地有了市場,老百姓們也就不吃這個苦頭翻山倒騰那點錢了。
這胡長子是土生土長的王莊人,自然也是聽老人們講過這條道的事。這獅子山平日裏王莊的村民們也經常上,但多半都是上到半山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