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好一個沈寒山!看她尋到機會,弄不死他!
蘇芷是個閑不住的性子,膝上剛好了疼,翌日便要回官司裏當差。
她前腳剛至皇城司衙門,後腳就有柳押班親近的小殿直朝她挪步,仔細送來一雙綠地花瓣聯珠對圖紋錦厚兔毛護膝墊子。
蘇芷摸了摸軟墊緊密的針腳,知曉這是出自柳押班的手筆,她如同長姐一般照料蘇芷,是個麵冷心熱的娘子。
蘇芷心裏頭熨帖,再抬頭,正對上柳押班的那素淨的眉眼。
蘇芷笑道:“是您做的護膝嗎?”
蘇芷曾是柳押班下屬,故而如今升了官階,待她也是一如過往恭敬。
柳押班頷首:“你腿傷還好嗎?怎麼不多養兩日?”
柳押班作為伺候官家筆硯的禦侍內官,比尋常後妃知朝堂事,往常也隻需侍奉帝後,是內夫人裏最尊貴的女官。
她聽聞蘇芷受傷的事,憂心忡忡,才辦好了手上差事,便請了皇後恩旨,給她送禮來了。
“我都好了,勞您費心。”蘇芷憨笑一聲,眉眼中流露出一絲孺慕。當初她在宮闈之中舉步維艱,多虧柳押班的提點與照應,才有今日的造化。
有人說柳押班同她交好是藏了私心,借蘇家的功勳,得一個左臂右膀。可唯有蘇芷知曉,她待自己真如親姐妹一般,柳押班不必靠她協助,已是禁庭尊貴內臣,無需她錦上添花。
“那就好。”柳押班鬆了一口氣,同蘇芷一道兒進屋。
許是照顧蘇芷膝上寒症,屋裏的炭盆也燒旺了不少。蘇芷嫌熱,解開肩上狐裘,柳押班卻悄無聲息撚來,替她蓋上了腿。狐裘裏織有內膽,皮毛絨絨的,卷入火盆裏上湧的熱氣,下肢一會兒全暖和了。蘇芷也不知,如今是她的身子熱些,還是心熱些。
蘇芷同柳押班私下說話忌諱不多,語氣裏也難能帶一絲親近:“何必這樣仔細,早前再重的傷都受過了,這些小病小痛實不算什麼。”
柳押班淡淡瞥她一眼,道:“如何不妨事呢?年輕時仗著一腔孤勇闖蕩,老了衣錦還鄉便受罪了。那些得來的‘功勳’後頭得吃多少苦,在無數個雨天雪地裏,冷暖都自知。”
這話麵上是說蘇芷如今不顧身子骨操勞,老了得有風濕骨痛的慢性病症;暗地裏卻在敲打她,如今不管不顧吃的苦,待刀卷刃了、不稱手了、拋諸腦後了、主子家不惦記了,那時才知後悔呢!
同樣的話,其實沈寒山也說過,隻是蘇芷不耐煩聽。
如今柳押班講過一回,她倒是受用非常。
見蘇芷聽話,柳押班放下心來,她從袖中拿出一個荷包,挪到蘇芷麵前:“不止我掛念你,趙都知亦然。這是他私下裏服的湯,專治膝傷。咱們內夫人,行男子拜儀便是,他是宦臣,從小黃門就一路跪起,這裏頭說來是苦淚,倒也算經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