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芷咬緊牙關,一聲聲控訴他的罪行:“明明你能尋借口帶我走,你偏不。你留下我,隻不過想看我出醜。你知我骨性,還逼我扮嬌娘狀……沈寒山,我早看清了你的險惡心思!”
他無非是想折斷她高傲筋骨,將她從高嶺拽下,伴她墮入無間地獄。
他,從未有過好心。
寥寥幾句,沈寒山明白了蘇芷所思所想。
他從來不知,她的自尊心這樣強。他是想見她不為人知的那一麵,懷有微乎其微的偏執。可他驕縱她,不想傷她根本,倒沒有蘇芷說的那樣惡劣。
隻是……沈寒山居高臨下,俯視眼前這個如同驚弓之鳥的蘇芷,又滿腹慈悲,覺得她可憐。
蘇芷挺直了脊背,如同尋常日頭裏擺著皇城司使姿儀。
她白皙如雪鶴的長頸微微顫抖,那樣脆弱,那樣不堪一折。
蘇芷在虛張聲勢,她所有的鎧甲都被沈寒山撕碎了,故此,她才大發雷霆。
是他錯了,他不該借自己的隱癖,去招她的厭惡。
沈寒山是罪有應得,該領受她這一拳。
他長長歎了一口氣:“抱歉,為我此前的孟浪之舉。”
沈寒山想寬蘇芷的心,他同她道歉,希望她既往不咎,不要躲他。
蘇芷的滿腔怒意,在對方虔誠的歉聲中消散不少。
本是能這句後就中止的對話,沈寒山偏要再辯一句:“我待你,沒有那樣重的險惡心思。我知你意,同你心意相通,費心救你。獻舞時,若非入我懷,芷芷的真容豈不是要顯露於人前?鼎鼎大名的皇城司使成了供人褻.玩的小樂伶,你麵上就很光彩麼?”
他說的都是實情,方才一出戲滴水不漏,能騙過縣令,能瞞過眾人,已是圓滿。
沈寒山聰慧,留下了贖金,這樣一來,舞伶的失蹤也就迎刃而解了,世人都當她入了沈寒山的府邸,成了沈寒山的寵婢……
可是,蘇芷仍是覺得哪處不對——於公,沈寒山處事八麵見光,善始善終;於私,他為飽一己私欲,犧牲同僚。
平心而論,她就是吃了虧的,任沈寒山巧舌如簧,也不得辯駁。
他道過歉了,再深究下去又有何用?
蘇芷鬆開他,還沒等馬車到葉家,她便撩簾下了車,飛簷踏壁而去。
她有氣性兒,且不小。沈寒山執意要觸碰她底線,那麼做好一刀兩斷的準備。
沈寒山望著蒼茫夜色,這次是真知道自己過火了。
他落寞放下車簾,隨車馬顛簸,架他向明月、向遠方。
另一邊,蘇芷獨自跑了後,又後悔了。
她忘記告訴沈寒山,關於密令裏的內容,此後不還得同他接觸嗎?
明明可以少一事,偏偏又橫生枝節。
煩心。
老天爺都要折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