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芷幫沈寒山包紮了傷口,又從箱籠裏翻出蘇母置備的一匣子蜜餞, 遞到他麵前:“攤開手來。”
沈寒山不嗜甜,嫌膩牙, 然而蘇芷送來的吃食, 意義又不大一樣。
他心思微動,苦笑一聲,示弱:“芷芷我手疼,實在動不了。”
言下之意便是,他已是個“四肢不全”的廢人了,需有人近身照顧。
蘇芷煩他得緊,思來想去也懶得和他在一顆蜜棗上爭辯文章。
於是,她大大方方把蜜餞湊到人唇角:“張嘴。”
沈寒山如願以償含著甜食, 唇齒間微動,滿口棗齏香味。他順著小娘子白皙修長的指節端詳, 莫名憶起他觸碰過的掌心,耳根微微發燙。
今夜倒是個好夜, 助他親近了蘇芷一回。
不單單是沈寒山心猿意馬,就連蘇芷心裏仍有先前的殘缺畫麵, 陣陣兵荒馬亂。
這一場戰, 分不清勝負。
沈寒山藥勁兒褪去, 此時又擔憂起蘇芷的心境了。她會厭惡他嗎?會嫌他不夠君子嗎?
想了想,沈寒山解釋:“我原不是這麼孟浪的一個人, 都是……”
他本想說“情難自已”, 卻被蘇芷壓下了話。
蘇芷為了寬他的心, 大度地道:“我都知道, 是湯藥作祟,才讓你失了常態。我不怪你,隻下次小心一些。”
沈寒山喉頭滾動,倒是想說,他磐石一樣的心境,便是藥物,也未必能逼他就範。
他做,隻因他願。
可沈寒山到底膽怯,不敢說。
他怕兩人密友的關係瓦解,他再也近不了小娘子的身。
沈寒山心下苦笑,他為人處世何時這樣瞻前顧後過?蘇芷真是好本領,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蘇芷不欲糾纏這些舊事,她素來心胸開闊,很看得開。
眼下還是尋到下藥真凶要緊。
蘇芷問:“那個兵卒,你可看清楚了?”
沈寒山歎息:“看清楚又如何?左右不過奉一回茶,推脫幹淨便是。誰知茶裏門道,他是始作俑者,還是旁人半道添了藥呢?況且官家還在鹿台嶺,事情沒查清楚,說風就是雨,鬧過一場也不大安生。畢竟這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倘若朝官們拿捏‘行刺’一罪不放,最後壓下來的過錯,又是你們這些私兵衙門來頂,焉能有好日子過?”
沈寒山句句屬實,好不容易出行一趟,還讓人下藥得了手……官家震怒,底下人都不要好過了。
蘇芷了然:“你所言極是。若真有弑君歹心,也不會拿我開刀。他要下虎狼猛藥,我還敬這人是個磊落漢子,偏偏用下作的帳中情藥……此藥唯有對女子損傷最大,對於男子來說,也隻是催情助興之用。女人家受名節所累,我既活在世,亦不能免俗。故此,這次‘行刺’,應該是衝著我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