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如此,這廝城府極深,當真是可怕的郎君……
沈寒山自認他今日的做派很貼心,全然不知惹了小娘子的嫌。
她煩他是肚裏蛔蟲,煩他多事。
沈寒山端一隻天藍釉紫紅斑碗裝的牛乳,挪至蘇芷麵前:“方才是芷芷宴請我,如今該我禮尚往來,邀你吃夜食了。”
“多謝你。”蘇芷抿了一口牛乳,微燙的奶湯入了肚,頓時覺得五髒廟都暖和了。
“芷芷在府上等了很久嗎?”
“也沒多久。”她鬆了鬆緊繃的心弦兒,同沈寒山道,“我料想你今日會在六部衙門間奔走,該是餓著肚子歸的府,好歹你我近日一塊兒處事,幫你溫些膳食,也在情理之中。”
言下之意是:若你沒好好當差,那這飯就給老子吐出來。
沈寒山啞然失笑,搖了搖頭,腹誹:果然是芷芷的處世之道,在她眼前就沒白吃的夜餐。
沈寒山抿了一口茶,單手愜意支下顎,同蘇芷道:“自然幫你打聽了。”
“說說?”
“這事兒交由刑部的王尚書審理,我問他關於張懷書的事去了。”
沈寒山記得。
那時,王尚書還以為沈寒山要為張懷書說項,私下悄無聲息地按了按他的手,勸慰:“沈廷尉,使不得。這樁案子官家盯著呢,該怎麼辦,天子自有安排,咱們莫要去惹一身腥了。”
好在他解釋了來龍去脈,不過是要查一查狐娘子的底細,這才寬了王尚書的心。
聞言,蘇芷嘖嘖稱奇:“你們大理寺不是平日裏都同刑部搶功嗎?聽你的話音兒,怎還和王尚書交情篤深?”
沈寒山翹起唇角:“在朝中行事,哪個不是千年老狐狸,怎可能明麵上撕破臉?再說了,大理寺同刑部確實明麵上勢如水火,那不也是演給官家看麼?君主不希望底下官員一派和氣,仔細結黨營私呢。”
蘇芷是看不懂這些朝官們的伎倆了,手底下的官吏們都要打起來了,兩官署的頂頭上司還推杯換盞,其樂融融,穩坐釣魚台。
蘇芷不明白,也懶得問了,左右一房一門心思。
她換了一隻酒碗,往裏斟滿了名酒千日春。
蘇芷同沈寒山碰了碰酒盞子,道:“你直接說後話吧,文官的彎彎心腸,我不耐煩聽。”
“好,全依你的。”沈寒山勾唇,“我問過了,張懷書此人年逾四十,妻子在半年前亡故,為其守喪三月,便娶了新婦。第二任妻子是中堂白相公的嫡女,也算是用婚事同中書省官衙締結在了一塊兒。如今工部尚書張懷書出了事,還折損一個貴女,也不知白宰相懊不懊悔。”
他大有一副幸災樂禍的嘴臉,橫豎大理寺官署最清淨,事不關己自然高高掛起,他且看這一圈人狗咬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