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淩遲了三五刀,範獻險些疼到昏死過去,陳屹才不輕不重地喊停,施施然命他退下。
這是肯饒過他的意思。
範獻謝主隆恩,披著一身血衣出殿門。
他驚魂未定,待徒步走出掖庭,才敢回頭看一眼。
夜幕中的皇城鬼氣森森,裏頭住著的,都不是有心腸的人!幸好今夜,他這條老命沒折損在裏頭。
範獻切齒,憤恨罵道:“蘇芷這小娘們真是害人不淺!”
待範獻走後,陳屹喊內侍來收拾殿中血汙。
侍人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各個嚇軟了腿腳,好半晌才抖著身子,傳召宮人提水與巾帕來,一點點洗去髒汙。
陳屹看了一眼窗外淒淒月色,同趙都知道:“傳大郎君覲見。”
“是。”
趙都知把官家口諭一重重遞下去,不出半個時辰,陳風便進了宮。
即便趕路匆忙,陳風也衣著得體,麵見父君。
大慶不興跪儀,君臣之間皆行拜禮。
陳風躬身下拜,恭順道:“兒臣見過父君。”
“起來吧,你我父子之間敘話家事,無須這般拘謹。”陳屹最驕傲的,便是這麼個智勇雙全的大郎君。在他眼裏,前朝那位才德兼備天下知的申景,亦及不上他親子分毫。
陳風被陳屹一攙扶,順勢落座,問:“父君深夜召見兒臣,可是有要緊事吩咐?”
陳屹沉吟:“朕今夜從範獻口中得知,京中暗藏高人。其居心險惡,意圖插手朝政機要。幾日前,此人救下身陷囹圄的蘇芷,且借範獻為刀,鏟除石守……”
“您是疑心蘇芷同叛軍有牽連?”陳風抿唇,難得為蘇芷求了個情,“蘇芷乃忠良之後,若是此人有意引父君錯殺無辜臣子……屆時民心動亂,唯恐危及社稷。”
蘇父乃是配享太廟的開國忠臣,倘若蘇芷死於天家刀下,怕坊間會湧起“天家根基穩健便卸磨殺驢”的流言,招致民心大亂,不可冒進行事。
“朕也恐此事乃佞黨奸計,蓄意誘朕殺蘇卿,釀成大禍。”陳屹不敢輕舉妄動,殺心稍放,“不過,今日一故,朕倒是想起了一件陳年往事。”
“父君請講。”
“朕聽聞前朝孽\/黨曾有一支驍勇善戰的死士番隊名為‘碎雲’,而破城之時,帝後與皇太子皆死於我朝軍士刀下,‘碎雲’死士卻遲遲不露身影。按理說,主家遇難,家臣怎可能置身事外,不奮命相幫……朕思來想去許多年也不得要領。如今倒是品咂出一絲緣由——嗬,不過是壁虎斷尾,狡兔三窟。前朝帝後一早便存了赴死的心,意圖擺迷魂陣分散攻城軍士,再由‘碎雲’番隊保下幼主,延綿皇家血脈,以圖日後。那孩子,若是存活至今,也該是二十多歲的郎君了。”
聞言,陳風微微眯起眉眼。他乃今朝皇子,如何能容前朝遺孤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