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喜歡孫女在外頭既是有名的,因而,往日逢年過節親朋來拜會,偶爾也有留下姑娘在侯府小住幾日的,但那大多是勳貴人家。這一回,蘇婉兒留了下來,安置在何處便成了問題。按理說應該是往各處小姐那兒擠一擠,又熱鬧又好頑,幾天也就過去了,可蘇婉兒又不是常來家中的那等親戚,誰都和她不熟,誰也不希望把這麼個人放在身邊。最後,還是朱氏淡淡發了話,說是把人安置在自己上房的西暖閣中。
麵對這樣的處置,上下人等全都吃了一驚,陳瀾雖有些意外,但一路回到自己的錦繡閣,她就有些明白了。如今侯府上下別說是一條心,根本就是各行其是,老太太此舉,不管是因為什麼目的,可終究是在本就燒得極其旺盛的火上又潑了一瓢油。隻要她打定不摻和的主意,就不用慌張。
自從年前她受傷之後,原本素淡得不像閨房的屋子裏,陸陸續續就添置了不少東西。有多寶格上的擺件,角幾上的花瓶,床上掛的帳子,妝台上的胭脂水粉……若是來過她房中的人如今再來,必能發現這兒已經是大變模樣。這會兒踏進門檻,見正廳的案桌上多了一盆石頭盆景,她忍不住蹙了蹙眉,隨即張口問道:“這盆景誰送來的?”
“是我回來的時候,劉管家讓一個婆子跟著送進來的。”芸兒挑了簾子從東次間出來,因笑道,“劉管家說,年下送租子的有一位莊頭晚了十天,為了謝罪討好,所以特意覓了些小玩意送上,小姐如今管著家,所以在送了老太太之外,又孝敬了這兒一盆。這石頭盆景聽說是雲南的奇石,還有個喜慶的名字,叫做雙喜臨門,你看這紋路,可不是像一個囍字?”
陳瀾聽著這話,想了一想就問道:“一共幾盆?”
“哪有幾盆,統共隻有這個數目。”芸兒伸出兩根手指比劃了一下,又笑吟吟地解釋說,“這東西金貴得很,聽說此次威國公帶進京二十盆,分送了內閣的諸位閣老和六部的幾位部堂,還有五軍都督府的那幾位,須臾就沒了。畢竟,奇石難得。”
“這麼貴重的東西,留在我這裏不好,紅螺,你叫上一個婆子,把東西好好地送去蓼香院。”陳瀾見芸兒大訝,也沒有多解釋,隻是又囑咐說,“把剛剛那些話詳細稟明了就是,然後就說,如今家中有事,既有這樣的好東西,還請老太太一並收著。”
紅螺心領神會,點點頭便出去了。陳瀾也不等外頭的婆子進來,徑直進了東次間,在炕上坐下,她就看到芸兒訕訕地追了進來,臉上卻還有幾分不明白。不等其開口,她就搖搖頭解釋說:“家裏那些管家管事的做派你又不是不明白,瞧見你暫時得勢了,便一窩蜂似的圍了上來,瞧見你沒臉了,就跟著狠狠踩上幾腳。咱們如今瞧著不錯,可你別忘了,權是老太太給的,隨時也能收回去,不要因為一點點東西就得意忘形了起來。”
這話就有幾分重了,芸兒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最後仍是點了點頭。見芸兒還聽自己的話,陳瀾鬆了一口氣,又告誡了幾句。芸兒全都應了,末了才屈了屈膝說:“我今天回家去的時候,家裏爹娘和妹妹收著那些東西,都高興得了不得,囑咐我好好服侍,別給小姐丟臉。他們從前都是苦差,如今都調了輕省的活,這也都是沾了小姐的光呢!他們也沒什麼好送的,隻有妹妹打的絡子和繡的帕子。沁芳和蘇木胡椒家裏頭,我也都送了東西,隻比往年略厚一些,他們也是千恩萬謝的。……對了,我回來才知道,老太太怎麼留下了那個蘇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