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貴子,臨行(2 / 3)

直到宵禁時分,羅旭方才氣急敗壞地衝進了香茗館大門。看見院子裏好些人,他快步奔上前去,好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妻子,揪著人的手正要發問,就隻聽屋子裏突然傳來了一聲響亮的啼哭,他頓時愣在了當場。好半晌,就隻見那邊產房大門突然敞開了來,藍媽媽探出身子高興地嚷嚷道:“夫人大喜,母子平安!”

羅旭一下子放開了張冰雲的手,猛地竄上前去,盯著藍媽媽就追問道:“娘生了個兒子?”

“大少爺回來了?”藍媽媽才問了一句,就隻見羅旭竟是越過他身邊直接衝進了產房,這一驚可非同小可。她轉身疾步追上去,可那手已經要夠到羅旭肩膀的時候,卻又收了回來,旋即自嘲似的歎道,“老爺都一直待到現在,也不差一個大少爺。”

然而,羅旭卻沒聽到後頭這話。當他看到父親手裏抱著一個繈褓,那臉上洋溢著難以形容的喜悅時,他險些沒把眼珠子瞪出來,待父親看過來時才結結巴巴地問道:“爹……爹您早……早回來了?”

“早就回來了,從下午一直待到現在,連口飯都沒吃!”林夫人麵露微嗔,可當羅明遠用有些僵硬的姿勢把孩子抱過來時,她卻已經滿臉笑容,伸出手指逗弄了一下那小小的嬰兒,又抬頭看著羅旭,“快來瞧瞧你弟弟,可沒你當初那麼壯實,想來也不會有你搗蛋!”

“娘,我有你說的那麼不堪麼?”羅旭討好地上前,接過繈褓端詳了一會,臉上全是喜不自勝的得意,“哈,我有弟弟了!小弟,你趕緊長大,到時候我帶你去騎馬射箭,逛集市坐畫舫,嘿,總之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能給你摘下來!”

“別教壞了你弟弟!”林夫人趕忙讓藍媽媽把孩子抱回來,旋即才衝著那一對相視而笑的父子說,“好了好了,這血光衝天的地方,你們兩個大男人也別賴著不走!快讓人去燒水,多放些艾草之類的藥材,給他們爺倆去去晦氣!”

話雖如此,當父子兩人同時泡在那偌大的大浴池中,四麵滿是艾草清香的時候,彼此之間卻都有些說不出的尷尬。平日裏能言善辯最會說話的羅旭遲疑了老半天,這才磕磕絆絆地說:“爹,陳小弟直到傍晚才把消息送到文淵閣,我那會兒正在文華殿旁聽廷議,直到出來才知道這消息,所以回來晚了。”

“一直都是你護著你娘,難得晚一次也沒什麼打緊的,不是有我麼?”見羅旭臉上露出了藏不住的意外,羅明遠不禁歎了一口氣,“若不是之前就稟奏過,我也沒那麼容易抽身出來。今夜城門已閉,但明天我就要回去了,洗三的時候才能趕回來……其他的我知道你必定都能料理停當,也沒什麼好囑咐你,隻想說一句話。”

見羅旭鄭重地點了點頭,羅明遠竟是突然伸出手去,重重地按著兒子的肩膀:“你和我的路子不一樣,但有些東西卻是一樣的。別因為那些大事,疏忽了你家媳婦,也別因為家裏人一成不變,因此貪戀新鮮……”

說這話的時候,羅明遠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眉間的皺紋越發深刻了。

說是父子,但羅旭幼年隨母親進京,對於父親的記憶,真真切切就隻有羅明遠那寥寥幾次上京而已。別人都是在父親手把手的教導下讀書寫字,練武學藝,可他呢?韓先生是他苦苦打聽來,千方百計設法拜在門下的;武藝則是最初在市井打架的底子,又有那些狐朋狗友替他找了從前的老兵軍將,一點一點練出來的;一切的一切,和羅明遠都沒有任何關係。而這個父親給他的所有印象,便是從母親垂淚之後打聽到的那些訊息

因而,此時此刻,他低著頭咬了咬牙沒有做聲,直到羅明遠默不作聲地站起身跨出浴池,又隨手抄起一條軟巾擦幹了身上的水珠,眼看就要離開這大浴室的時候,他才冷不丁開口說道:“爹,我明天要去天津衛。”

羅明遠腳下步子停了一停,隨即才頭也不回地說:“這麼說來,你弟弟的洗三,你是趕不上了?我知道了,你娘接下來還要坐蓐,家裏的事情我會多留心一些,再說還有你媳婦。去歲年底時你調過的那些人你都帶上吧,以防有什麼萬一。”

看著父親隨手打起那簾子,繼而就消失在了門外,羅旭一下子靠在了後頭光滑的池壁上,突然忍不住將手重重打在水麵,一下子濺起了高高的水花。在這高高蒸騰起的熱氣之中,他隻覺得腦際心底一片茫然,直到恍惚間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又等到了卸了妝脫了衣裳鑽進被子裏的枕邊人,他才一下子把人拉進了懷裏。

“旭哥,你怎麼了?”

張冰雲敏銳地察覺到,此時的羅旭並沒有什麼熾烈的欲念,抱著自己的雙手反而在微微顫抖著,她不禁訝異地挑了挑眉,隨即不安地挪動了一下身子。然而,問了一句沒得到回音,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摩挲著那已經開始蓄須的下頜,隨即低聲說道:“是和公公爭執過了?”

“沒有。”羅旭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即沒頭沒腦地說道,“你說,是男人天性善變,還是女子天性善變?”

“嗯?”這種古怪的問題讓張冰雲大感為難。隱隱約約猜到了羅旭此時這番光景的緣由,她歪著腦袋想了老半天,才撲哧笑了起來,“這有什麼好想的,那變化若是朝好的方麵,自然讓人高興,認了就是。那變化要是不好的……就想辦法讓人改了!要我說,之所以人會變,還不是因為厭倦了一成不變的日子,所以與其等著別人變,自己先變了才是正經!”

“你這是和我說繞口令麼?”羅旭啞然失笑,忍不住捏了捏懷裏那玉人的鼻子,見其扭動著掙脫開去,他才替其拉了拉身上的錦被,“你說得對,是我著相了,這種事有什麼好多想的!冰雲,明天我要動身去天津衛,娘正在坐蓐,接下來還有洗三滿月等等,大約都要你操持了。才成婚一個月就丟下你在家裏,虧我爹之前才教訓我說不要疏忽了家裏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