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心不足蛇吞象,古往今來都是這麼個道理。”
陳瀾卻沒有陳衍那樣怒形於色。那天發火雖不曾動了胎氣,卻足以讓她心生警覺。所以,剛剛陳衍憤憤不平地在那說,她便小口小口喝茶平複心緒,到最後淡淡地說了這麼一句話,她就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陳衍,老半晌才似笑非笑地問道:“你說如今該怎麼辦?”
“要說皇貴妃娘娘都已經過世了,武陵伯府又素來並不受陛下信任親近,我實在想不通,他們擺弄這些幺蛾子是為了什麼。”陳衍說到這裏,眉頭就已經緊緊擰在了一塊,“不弄清楚這一點,貿貿然采取行動,後果很可能隻壞不好,否則我今天早就把武陵伯世子打發回去了,也不會任由他去見老太太。”
“你是想,他既然有所圖謀,又是老太太的親外甥,那麼,既然有所求,見著了就會把那些謀劃露個一星半點出來,於是你知道了也好心裏有個準備?”陳瀾笑吟吟地接上了陳衍的話,見他立刻點了點頭,她就慢條斯理地說道,“那小四,你就怎麼能擔保,老太太就一定會把今天武陵伯世子說的事都對你說?”
“呃?”
看到陳衍一下子愣在了那兒,陳瀾方才招手示意他到身前。見其挨著暖榻前的小杌子單膝跪了下來,她便稍稍低了低身子說:“我這話不是信不過老太太,而是每個人心裏都有旁人不能觸及的地方,都有不可對他人說的事。萬一武陵伯世子從這一點入手,哪怕親近如你我,也未必一定能從老太太口中探聽出什麼。你如今就要和老太太搬出去了,雖說是沒了桎梏,但行事便不能再老是打著陽寧侯府的名頭,老太太未必就能放掉娘家,你明白麼?”
“姐,你的意思是……”
“哪怕你已經封了勳衛,但這份俸祿才多少錢,前程如何又怎麼說得好?哪怕你文武皆有名師傳授,又結了一門最好的親事,可要真正踏入仕途搏一個前程,又得多少年?說句不好聽的,他日你功成名就,老太太是否真能看到卻還不好說。所以,怕隻怕老太太為了你,不免生出某些別的心思,所以,你也不要有空就往我這兒跑,也應當多陪陪她老人家才是。”
一番話說得陳衍悚然而驚,最後不知不覺耷拉下了腦袋。陳瀾說這番話雖是敲打,可也不想看到他消沉,於是笑著摩挲了一下他的腦袋,這才柔聲說道:“我說了這麼多,隻是提醒你不要因為做成了一兩件事就覺得自己了不得。把人安插進順天府掣肘蘇儀,這件事你做得很好,但更重要的是你學會了借勢。先頭分家也是如此,若不是這許多賓客雲集,三叔會落得那樣的境地?至於眼下的難題,你一個人怎麼可能弄得清楚?可是,你得想想,你有你羅師兄,有你姐夫,還有師傅韓先生杜閣老,還有你姑姑姑父和大表哥……”
“我知道了!”陳衍一下子跳了起來,衝著陳瀾深深一躬,直起腰時,臉上已經恢複了剛剛來時的信心滿滿,“放著那麼多可以求教可以請托的人不用,我幹嘛一個人傷腦筋?”
“這就對了!”
陳瀾一如既往在陳衍的額頭上彈了一指頭,隨即才抿嘴笑道,“還有一點要提醒你,別沒事就皺眉頭。不過十五六歲的人,到時候早早生出皺紋來,那就變成小老頭了!”
“姐你還好意思說我!這皺眉頭的習慣我都是從你這學來的!”
看到陳衍抱著額頭衝著自己做鬼臉,陳瀾終於忍不住撲哧一笑,隨手拿著暖榻上那個厚實的靠墊砸了過去,作勢佯怒道:“就知道油嘴滑舌!好了,來看過我就成了,早些回去,在武陵伯世子麵前也點個卯,別讓人覺得你已經在提防他。”
“知道知道。那姐,我去伯母那兒告辭一聲,這就走了。”陳衍上前使勁握住了陳瀾的手,這才說道,“你自個一定要保重,外頭的事情別去管這麼多,除了姐夫,還有我呢!”
直到陳衍那人影消失在了門簾外,陳瀾臉上那滿盈的笑意才漸漸斂去。雖然已經嫁為人婦,可是,陳衍這個弟弟寄托了她前世今生太多的牽掛和惦記,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甚至比丈夫楊進周分量更重,她怎麼會不希望他時時刻刻在自己麵前?隻是,他有的是重要的事情要做,有的是重要的人要分心,她如今最應該做的,隻是做那個不時在背後推一把的手。
“夫人,鎮東侯府給老太太送帖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