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偃覺得自己好幾年前就把生辰八字全告跟她和盤托出了。然而她貴人多忘事,他也習慣,沒什麼沮喪的感覺。
況且她不記得正好。他毫不猶豫地答:“十八。”
虛歲。他還是寒冬臘月的生日。
許是怕她不信,又加一句:“應該跟你差不多吧。”
赤華借著零落的日光看了看他的側顏,有點懷疑。
其實若她今日頭一次碰見夏偃,見識了他頎長高大的身材,重濁的聲音,還有他的奇特本領,他所經曆的世事滄桑——她也許自然而然的把他當同齡人,像對徐朔、對荊曠那樣,禮貌而嚴格保持界限。
但,夏偃輸就輸在認識她太早。赤華怎麼看他,腦海裏那個可憐小男孩的印象都揮之不去。
她有些好笑地想,當年他還沒變聲呢,一口童音比她還脆。現在倒想跟她攀年齡,臉呢?
她微微板起麵孔,再問:“屬什麼?”
夏偃假裝沒聽見,心慌而麵不改色:“你要我年齡屬相,難道是要給我算命?是了,你讀過那麼多書,定然也會測命格了。你且幫我算算,何時會發財?”
赤華才沒那麼無聊的愛好。她鍥而不舍地追問:“可你瞧著沒十八歲。你何時的生日?”
其實她刨根問底,也有原因。她知道這孩子年紀小,但不知比自己小多少。她暗地裏想要比一比,自己在他這麼大年歲時,懂多少事,學了多少本事,有多少擔當。
不過似乎也不用問。答案不言而喻:肯定比不上他。
夏偃左右為難,死活不願意跟她交底兒,幹脆以進為退:“光你查我戶口不行。咱們有來有往,你問我幾歲,你也得告訴我你多少歲嘛。”
這話又有點無賴的意思了,絕對不像十八歲成熟男子漢能說出口的。
赤華沒那麼多關於年齡的糾結。她抬下巴,指指正在遭受炮烙之刑的野兔肉:“屬兔。你在荊國沒聽過民間議論嗎?什麼公子瑤年過十九還未成婚……嗯,不過眼下春天到了,算二十了。”
時人早婚,尋常女子在她這個年紀,別說成婚,或許孩子都一串了。倘若不幸再為生活而操勞過度,也許還會被刻薄之徒評價一句:人老珠黃。
赤華卻毫不避諱自己的年齡,神色坦然地看著夏偃,表示她已經“有來有往”,答了他的話。
十幾歲跟二十歲,給人的感覺還是很不一樣的。譬如童年時的夏偃曾經認為,等自己到了二十歲,定然已經留了一把胡子,譽滿天下,兒孫滿堂。
在夏偃看來,身邊的少女完全沒有二十歲的樣子。她也許聰明靈秀,但在某些方麵卻固執而天真,像徐朔家裏那個三歲小孩。
他耳根有點發熱,心裏悄悄的笑了一聲。再年長又怎樣,現在還不是需要我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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