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風老怪洪桐,極困難的說出他最後一個“毒”字,似乎是言猶未盡,但是,奇毒已經攻心,再難繼續說下去,突然全身一陣抽動,兩眼幾翻,口中黑血泉水般湧出,隨之身子向後一仰,就此閉日逝去!
藍劍虹看時,隻見洪桐屁股以下的兩條腿,已不知去向,隻有股股的肉泥血水,不斷地往地下急流,慘不忍睹!
藍劍虹目睹這位蓮花出於汙泥而不自染的高人,死狀奇慘,不禁傷心之至,滿眶熱淚淒然而下,含淚站立堂屋下首正中,倒身拜了三拜,然後站起身子,緩步退出茅屋,走了約五六步,才轉過身去,但一出大門,又不自主的回頭望去。
隻見白霜似的月光,從窗口透射進茅屋·照在藤床上,熔去雙腿,血肉如水流的洪桐殘體上,倍增人淒涼之感!
過了片刻,藍劍虹才一聲慘然長歎,轉過身子,帶著奪眶熱淚,滿憤沉痛,離了茅舍,踏著銀輝似的月光,逕往西北方走去。
走了約兩頓飯的工夫,忽聞一陣鍾鼓之聲,從路左峰穀傳出,他登時想到洪恫所告訴他的采金穀白雲庵,莫非就在這裏?
想至此忙俊目凝神,往峰穀一望,月光下果見一片翠鬆中現出兩座屋脊,像是宙字且隱隱閃爍著數點燈光……
他趕忙展開師門輕功絕學,踏石攀藤,飛身下崖,不到片刻工夫,已入穀底,借明月光華,越過一片懾人心魂的嶙峋嵯峨的尖銳怪石,來到翠柏林前。
但見鬆影婆婆,月光映射地下,碎陰滿地,格外顯得幽靜。
鬆影盡頭,果有一座尼庵,殿屋雖然不大,但幽深清麗,使人有“清修聖地”之感。
藍劍虹遵洪桐所示,越過巨鬆挾成的甬道,到了庵門,正要叩門。
忽聞林道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音,劍虹心裏一驚,忙一晃身,躲在庵左磚牆側的一株巨鬆後,注視著來人。
月華之下,隻見來者是位年若五旬的和尚,身穿青絲僧袍,外披紅綾金格袈裟,布鞋白襪,右手握根兒臂粗細的純銅禪杖。
生得劍眉朗目,白麵朱唇,看樣子雖然已有五旬左右,但歲月並沒有摧頹去他那俊美中,另帶有一股逼人的英氣。
和尚行路輕快而穩健,一望就知道是一位內功精湛,道行極深的高憎。
藍劍虹隱身樹後,正看的入了神,和尚已然到了庵前,用純銅禪杖在門上輕輕叩了兩下。
片刻之後,兩扇鐵葉庵門,呀地一聲打開!門裏閃出一個年約廿二三歲,長得美秀絕倫的女尼。
那女尼一見這和尚,趕忙秀麵一蕩微笑,拜倒地下道:“侄女妙空,叩請天童大師伯萬福金安!”
話至此略頓,隨之又道:家師在庵堂候駕已很久了!
隱身古鬆後的藍劍虹,一聽這和尚就是自己跋涉千裏,來到五台山,欲求見的高僧天童禪師鄭嘉榮,早已心頭一震,想立時閃出樹外,現身求見,將母親信物呈奉禪師,並說明來意,求助一臂之力。
但轉念一想,母親既有禪師信物,想必這信物中定有一番隱情,如果當著第三者麵前呈獻,恐有不便,我何不隱身屋麵,聽聽這位掌門方丈,與冰麵女尼說些什麼,然後再乘機晉謁天童禪師,說明原委,是為上策。
就在劍虹這轉念之間,天童禪師鄭嘉榮已笑著將妙空扶起,隨之進入白雲庵中。
藍劍虹哪裏還敢怠慢,陡的雙足點地,一長身形,躍上巨鬆,借鬆枝一墊腳力,一個如飛縱躍,人斜著飛出去兩丈多遠,輕飄飄的落在屋麵上,然後將身子緩緩伏貼瓦麵,俊目注神,往庵中一打量。
隻見庵中殿分兩進,第一進大殿前,是一個二十餘丈寬大的院落,院中的鬆柏挾道,滿種奇花,晚風輕拂,飄送過來陣陣柏芬花香,令人欲醉。
院落兩側,各有三間廂房,一字排建,三五年輕女尼,有如水中遊魚,在廂房中穿梭出入,像是忙著在招待嘉賓。
再看時,妙空已引著天童禪師穿過前殿右側月門,來到後殿。
藍劍虹在屋麵上,忙施展伏地前行絕頂輕功,人像一條靈蛇般,也到了後殿屋麵,向下一望。
隻見殿中步出一位年約四十左右的女尼,玉麵珠顏,容貌絕世,迎著天童禪師走來,相距約五六尺遠近,襝衽笑道:“大師兄駕臨寒庵,小妹未遠道迎接,望祈恕罪!”
天童嗬嗬一笑,道:“一別又是五年,師妹,你近來好嗎?”說話中,左手單掌直立,還了一禮。
這一聲問好,不知怎的竟觸動了冰麵女尼陳涉媛的一顆心,隻見她目含淚光,笑道:“小妹賤體如常,大師兄可好,五年來我無時不在想念著大師兄,曾兩次想來大佛寺看你,怎奈怕誤了幾個小徒的武功進境,至未能成行……”
天童未等冰麵女尼的話說完,微微一聲歎息,然後抖了兩下嘴唇,似要說什麼,但卻沒有出口。
回顧望了妙空一眼,逕自步入大殿。
冰麵女尼與妙空緊隨身後,在大殿佛像左側,請天童落坐,妙空獻上香茗,逕自退下。
冰麵女尼這時也在天童左下首坐下,星目轉珠望了大師兄兩眼,然後無語將頭垂下。
這情形隻看得天童心頭微微一怔,片刻之後才平靜下來,說道:“師妹書邀愚兄來,不知有何見教,倮請示知!”
說話時,麵無笑容,神情冷穆!隻看得冰麵女尼,心裏一驚!忙欠身一禮,說道:“離寒庵約七八裏地有座彩雲峰,此峰在百年前,本無名稱,後來突然來了一條妖蛇,隱藏在峰腳一大石洞中,每天太陽東升西沉的時候,妖蛇必出石洞,口中吐出毒霧,凝成雲霞,破朝霞甸陽一映射,繞峰毒霧,形成奇景,人見此峰雲霞燦爛,美觀已極,後來就有人把此峰叫作彩雲峰,起初妖蛇也不過在峰腳噴雲吐霧,並不傷人,誰知近七八年來,情形大變,除每天朝夕仍在彩雲峰下噴毒吐霧之外,其餘時間,到處傷人,幾年中葬身蛇腹的人,已不計其數,隻要碰列他,決難幸免……”
天童禪師聽到這裏,麵色漸變,忙插口道:“愚兄對此妖孽已有耳聞,但沒想到他會如此作惡,加以不明它的底細,故未敢造次,師妹你近在咫尺,何以會容他如此猖獗,狂殺生靈!”
冰麵女尼道:“小妹雖學藝不精,但無論如何也不會容此妖孽,作惡人間,曾三次舍命與它搏鬥,無奈它道行過高,且身如鋼鐵,刀劍不入,何況口中噴出毒霧,又是歹毒無比,人中其霧,立即昏死,是以,三次惡鬥結果,不但沒有傷到分毫,且兩次小妹險遭不測,若非我逃的快,早已葬身蛇腹了。”
話到這裏突頓,麵上餘悸猶存。
天童禪師聽完沉思良久,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大殿中片刻沉寂,忽然,冰麵女尼又道:“一月前,小妹費了無窮心力,好不容易借到一隻製它之物,怎奈缺少幫手,故書邀大師兄駕臨,懇祈助小妹一臂之力,共除妖孽拯救生靈。”
天童禪師心頭一動,忙道:“師妹所借何物?從什麼地方借來?”
冰麵女尼秀麵微透笑意,道:“小妹在三次挫敗之餘,痛恨已極,在百思不得其法之際,突然想到,一物服一物,蜈蚣乃蛇之克星,且久聞括蒼山紫雲大師有此異物,乃修書一封,命妙空攜書前往借用,無奈大師說金鱗蜈蚣乃是他鎮洞之寶,拒借使用,後來經小妹親身前往,祈求大大師發慈悲之心,救生靈於水火,費了不少唇舌,才蒙人師允借,昨天小妹才從括蒼山攜金鱗蜈蚣回庵,今夜大師兄法駕即臨,想是那妖蛇惡貫滿盈,伏誅不遠矣……”
話說至此,突然離坐,麵露笑容,匆匆步入大毆右側的一間靜室。
片刻之後。手捧一雙精銅鑄成的長匣,從靜室中笑容更深的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