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月華忙還禮笑道:“不敢!老前輩或無別的吩咐,弟子走了……。”
話的餘音未落,人已挾起鐵盒,一長身形騰空數丈,嬌軀在半空裏再一晃身,疾若離弦快箭,向東北夜空飛去,瞬眼不見!
天童禪師仰望夜空,道:“名師出高徒,這小姑娘的身法好快!”
冰麵女尼當時沒有答話,過了片刻,才一聲歎息,道:“生死之數,冥冥中真有前定,想不到紫雲大師,對她這心愛靈物的死去,會這樣輕輕放過我們……”
話猶未了,陡聞藍劍虹在地下發出一聲輕微唉喲!身子也微微曲動。
天童禪師,冰麵女尼忙雙雙跑了過去,蹲在地下一看,隻見劍虹俊麵透紅,星目有光,奇毒像是已解,禪師,女尼同時一抬頭,相對一笑。
這時心中最欣慰的,當然是嬌立女尼身後的妙空,她這次心中雖然有無限喜悅,但再也不敢露之於形色,恐被師父再度看破她的心隱。
藍劍虹所中巨毒既解,當然旁人就可以接觸他的身體,天童禪師忙一邊伸雙手托起劍虹,一邊向冰麵神尼說道:“師妹,暫將他留在庵中,服些靈丹,靜養幾天,等他身體完全複原再說如何?”
冰麵女尼笑著答道:“當然可以。”隨轉身吩咐妙空道:“快命妙性與你幫忙,將你三師妹妹靈屍體收斂,埋葬在庵後桃林中,仙鶴玉奴廟法抬進庵內後院,替他療治腳傷,妖蛇淋以桐油,用火焚化。”
妙空垂手聆命,直等恩師說完,才連連答道:“是,是,弟子遵命!”
藍劍虹在采金穀白雲庵,一連住了三天,三天中連續服了三粒冰麵女尼采集天下百藥調製而成的玉靈續命丹,身體已經完全複原。
這天正是晚飯過後,燭火高燒的時候,藍劍虹從一連睡了三天的沉沉睡夢中,悠悠醒了過來,睜眼一看,隻見自己躺在一間布置雅潔的靜室中,紅漆八仙桌上,一支兒臂粗細的黃色蠟燭,正在燃燒,火舌三寸,照得靜室如同白晝。
桌旁太師椅上,端坐著一位年若十六七歲的秀美小尼,坐著對劍虹不住微笑。
藍劍虹自三天前的夜晚,中了妖蛇巨毒昏死過去,一連沉沉睡了三天,在這三天之中,冰麵女尼替他推宮活穴,喂以玉靈續命丹,並派第四弟子廖妙性,日夜侍守,這些事情,他全然不知。
如今清醒過來,自是如同做夢一般,一見房中情景,陡的從床上挺身躍起,向房中各處及坐在桌旁的妙性仔細一打量,正在不解。
妙性已然離坐,向他走來笑道:“這是采金穀白雲庵,小尼名姓性,三天前我們殺死妖蛇,你都忘了嗎……”
藍劍虹聽完妙性所說的話,沉思良久,才恍然大悟,驚啊一聲,道:“是,是,妖蛇被我刺瞎雙目,我卻被它毒霧所傷!”
話至此突頓,俊目流波,掃了妙性一眼,問道:“天童禪師可還在庵中,還有……。”
話猶未了,靜室門呀的一聲!走進來冰麵女尼陳淑媛。
女尼青袍白襪,薄底僧鞋,頸上懸一串黑漆閃光佛珠,秀麵肅穆,兩睛如電,直逼著藍劍虹,劍虹不由得晴裏打了個冷顫!
究竟藍小俠秉賦奇智,雖見女尼麵若冰霜,似有怒意,但仍舊沉住著氣,俊麵微笑,躬身一禮,道:“晚輩蒙仙尼救了一命,恩同再造,沒齒難忘!”
冰麵女尼對藍劍虹原來就沒有惡意。隻是在三天前伏誅妖蛇時,見自己大弟子妙空,對劍虹身中蛇毒後的那份落渭關懷神情,有些感到惴惴惶懼!
因為二十年前女尼自己也曾經陷身過情海,幾至萬劫不複之地!
那時候冰麵女尼陳淑媛還是一位十八歲的妙齡少女,與天童禪師和雲陽子同在五台山大佛寺霞餐禪師門下學習,時間是培植愛苗的沃土,不久,二師兄雲陽子即向她剖心示愛,但她的一顆芳心,卻深藏著大師兄天童一個神俊靈秀的影子。
憑心而論當時的天童,對這位溫柔賢淑,美若嬌花的師妹,並不是毫無愛意,隻是,他之所以於二十歲來五台習藝,就是因為他在家時,曾經覆舟情海,使自己萬念俱灰。
是以,他不願讓自己再卷入情孽的漩渦中,何況他已看出二師弟對這位小師妹情重愛深,已到無法自拔的地步,還有一種原因,那就是對初戀情人,永遠無法忘懷!
他為了怕傷師兄弟間的情感,和擺脫小師妹的一縷情絲,就在技成,恩師仙逝後,不到一個月的時候,留書表明心意,讓師弟雲陽子接掌門戶,自己飄然出走,一去就是四五年,音信杳然。
雲陽子和陳淑媛,雖然四出找尋,走遍了天涯海角,但始終找不到大師兄的去處。
雲陽子在極度悵惘和痛苦的心情之下,為了師門的延續,隻好遵照師兄留書,拜了祖師遺像,接了掌門,主持五台派務,傳藝弟子。
哪知,就在雲陽子接掌門戶的翌年冬天,師妹陳淑媛不辭而別。
久戀情人,未留片紙隻字,飄然離去,雲陽子自是萬分傷心!
當初他們三人學藝時,雖然是在大佛寺霞餐禪師門下,但並未入身空門,如今麗人已去,不但合藉雙修已經無望,就是一片純情愛意,也成過眼雲煙,雲陽子在極度悲憤之下,乃削發為僧,正式入身空門,想藉青燈古佛,及教育自己門徒,緩緩療愈自己一片破碎心靈。
孰料,情愛二字,微妙已極,雲陽子所想的恰好事與願違,出於他思念淑媛過度,漸漸成疾,就在陳淑媛下山兩年,將天童找著,回到大佛寺的那天晚上,雲陽子瞌然長逝。
雲陽子的死,完全是天童與淑媛二人促成,是以,兩個人的心裏,都有著很深的隱痛!
有一個明月朗照的深秋之夜,陳淑媛懷著愧疚的心情,緩緩走至寺後二師兄的墓前,俯墓淒哭,懺悔了一頓,然後回至寺中靜室,連夜寫完一封長長的書信,留給大師兄,自己又二次離開大佛寺。
天童展閱師妹留書後,自是痛心疾首,苦淒萬分,自己也就和二師弟一樣,稟明祖師,削去長發,從此身入佛門,一心教育弟子,掌理派務。
後來,雖然在摯友醉僧周天時口中得悉師妹陳淑媛已削發為尼,並在五台山采金穀建白雲庵,收徒傳藝,由於她心藏隱痛,很少和人說話,江湖同道,送她一個綽號叫冰麵女尼,但他卻從未去見她一次。
直到五年前,自己訪友黔西苗區,在偶然的場合中,與一別十餘年的師妹見麵。
當時兩個人都隻有以滿眶熱淚,及隱痛深深的目光,相對注視,好像一切的一切,盡在不言中……。
黔西分手後匆匆又是五年,直到一月前,冰麵女尼為了欲伏誅為害一方的妖蛇,才修書一封,命弟子送往大佛寺,祈大師兄來采金穀助一臂之力,誰又會想到,妖孽雖除,卻又替大弟子妙空帶來了一段情債!
她為了不想使愛徒重踏自己情孽複轍,故藍劍虹在白雲庵療毒的三天中,特派四弟子妙性日夜守在劍虹房中,明是伺候劍虹,實則是在防著妙空,不讓她接近藍小俠。
冰麵女尼想的出神,卓立靜室,久久不動,這樣可就苦壞了藍劍虹和妙性二人,兩人一直垂手站著,既不敢說話,更不敢動一下。
最後,還是姓性鼓足勇氣,輕輕的叫了一聲:“恩師!”
冰麵女尼這才從往今之事的浸沉中,清醒過來,見藍劍虹和自己徒兒妙性二人,仍垂手肅立自己麵前,淡淡一笑,道:“前天夜晚,事起倉促,未及請問小旌主來五台山有何貴幹,如今可否見告,關於誅伏妖蛇。我們應該感謝小施主相助之情才是。”
藍劍虹聞言。忙拱手一禮,道:“晚輩身中妖毒,生命也臻絕境,蒙仙尼以靈物冰蟾吸毒,又贈服仙丹,使晚輩能再生人間,這真正是,恩同天大,德比海深,仙尼若這樣說,真使晚輩萬j分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