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劍虹拱手稱謝,隨跟在曲景明身後,逕往大佛寺而去。
兩人一陣緊走,不過一刻工夫,已穿過一片蒼鬆古柏的密林,來到大佛寺前。
藍劍虹抬頭一望,隻見寺分兩進,規模並不太大,廟門簷下,一塊紅漆匾上,橫題著“大佛寺”三個鬥大金字,一對朱漆圓門大開著,一直可以看到第一進大殿,寺中除前後兩進大殿之外,尚有七八間大小不等的房子,紅磚圍牆,白石鋪路,大門內小院中,滿種著鬆竹,看上去大佛寺似是修建有年。
曲景明當先而入,藍劍虹跟隨其後,穿過前院一段白石甬道,登上七八層石階,進了大毆。
藍劍虹俊目一掃殿中,見殿的正中,供案上兩盞長明燈,正吐著熊熊光焰,一座尺餘高的鐵鼎中,香煙嫋嫋,供案後約三尺處,立置三座玻璃法座,供奉著三尊佛像,看大殿的布設,雖極為簡單,但卻打掃的纖塵不染,明淨異常。
曲景明轉過頭,對劍虹笑道:“家師在後殿靜室閱經,藍施主請在此稍候,小僧去稟報即來。”
藍劍虹忙拱手一禮,大笑道:“謝大師父!”
過約盞茶工夫,曲景明含笑走了出來,道:“家師請藍施主靜室說話。”
藍劍虹稱謝一聲,隨著曲景明進入後殿,後殿的擺設與前無二,隻是少了兩尊佛像,隻有一尊三丈金身的如來佛像,端坐殿中。
藍劍虹一心要晉謁禪師,自是無心多作打量,隨曲景明走至靜室門口。
曲景明右手撩起黃緞門簾,躬身稟道:“恩師,藍施主晉叩你老人家!”
說完話,側身、止藍劍虹走入靜室。隨放下門簾離去。
藍劍虹一入靜室,見天童禪師身穿月白僧袍,盤膝坐在雲床上,凝坐如山,見劍虹進來也不移動,更無笑容。
劍虹一見禪師麵色,不禁微微一驚,趕忙邁近床邊,倒身下拜,俯首說道:“弟子,藍劍虹,奉家母之命,叩請禪師萬福金安!”
天童禪師想是聽到他說“奉家母之命”,的幾個字,也自一怔,麵上微變顏色,道:“小施主武學超群,尤多智慧,采金穀伏誅妖蛇,若非小施主援手,恐貧僧與敝師妹等人全葬身蛇腹了”
話至此,麵色又變,像似那天晚上在采金穀誅伏妖蛇的一幕,餘悸猶存。
藍劍虹忙道:“妖孽為害一方,晚輩自應舍命仗劍誅戮,隻是那夜冒犯禪師之處,尚祈你老人家恕晚輩無知之罪!”
天童頜首冷冷一笑道:“這是哪裏話來。”
說到這兒,慈日陡的射出兩道冷電似的光芒,在藍劍虹麵上一掃,道:“藍施主先至白雲庵,複又找來大佛寺,求見貧僧,不知有何見教,念慈是誰?”
說話的聲音,不但異常冷淡,且似含著一種逼人威力,隻驚得藍劍虹俯跪地下,全身微微抖顫!
過了片刻,藍劍虹才抖著嘴唇,低答道:“家母藍曉霞,特命晚輩攜來信物,呈奉禪師!”
話聲中,右手在貼身衣袋裏取出他母親白蝶娘子藍曉霞在米靈鎮客棧中交給他的一個小白布包,雙手捧著呈獻天童禪師鄭嘉榮。
天童一聽他是藍曉霞的兒子,早已麵上變色,心裏暗忖道:在白雲庵我一見到他,看他麵貌長得與曉霞一模一樣。我已在驚惶不安,故妖蛇誅後,立即趕回寺中,不願再見他,想不到今天他又硬找來天龍峰了!
老禪師正暗忖至此,複又見劍虹在懷中取出自己三十年前交與曉霞的信物,這就更使這位老和尚臉色變的慘白。
數十年來一顆始終無法痊愈的破碎之心,此時像是被厲劍零割!
慘白!淒傷!幽犯的麵色中,雙日似微現淚光,心中悲痛陣陣,三十年來始終無法退色的記憶,像毒蛇一樣咬著他的心……。
他悠然沉思,茫然若夢,卅年前的舊事,一齊湧上心頭……。
卅年前,天童禪師鄭嘉榮,尚未入身空門,還是一位廿一二歲的少年,他天生靈慧,又長得英挺秀美,有若瑤池仙品。
嘉榮父親國安,繼承祖業,經營藥材,家資富有,堪稱縣中首富,妻周氏秀珠,更是慧美賢淑,每日除協助丈夫經營之外,就是一心課子,造就嘉榮。
國安有一遠房堂妹秦氏,中年喪夫,由於家境貧寒,夫死之後無以為生,國安念其可憐,乃將秦氏母女接來家中居住,命其協助秀珠管理家務,秦氏之女曉霞,則由秀珠教育,與嘉榮同案共讀。
當時嘉榮年方十四,曉霞僅八九歲,均未解人事,除了讀書之外,遊玩吃喝也都在一起,終日嘻嘻哈哈,一片天真,從未相互爭吵欺辱,可說得上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星霜易換,流年似水,一晃眼,秦氏母女在鄭家已經住了六年。
這理候鄭嘉榮已經成了廿歲的大人,而且長得英挺俊秀,一表人才。
秦曉霞雖然年僅十五,但由於她發育較早,已經是出落得婷婷秀發,體態婀娜,一張秀麵,更是美若嬌花……。
過去六年,是均不解人事,故願得一片天真,如今馬齒日增,自不能與從前同日而語。
鄭嘉榮見曉霞玉資芍姿,漸生憐愛。
秦曉霞見嘉榮神俊人間,更是芳心早屬。
隻是礙於禮教,及雙方父母,在家中時未便過於親近,但兩人卻都相互顛倒得夢寐係之,有時候競同時苦思半夜,不能交睫!
一天,正是初秋明月之夜,家人吃完晚飯不久,嘉榮乘雙方父母不在之際,偷偷的將一張白紙條,塞入曉霞手中。
秦曉霞當時雖然芳心一怔,秀麵飛紅,一雙秋水無塵的明眸白了嘉榮一眼,但她倒底還是嬌嗔的一扭柳腰,緊握著紙條,一口氣奔入自己房中。
在青光如豆的油燈下,展開紙條一看,隻見紙上寫著兩行俊挺的小字:“三更過後,明月中天,兄在鴛鴦河畔的白馬廟中,敬候芳駕,思念情切,望妹能翩然惠臨,免餘久受冷露摧殘之苦!”
秦曉霞看完紙條,芳心忐忑,滿麵紅霞,心中說不出是喜!是怕!
過了半晌,她才在芳心中暗罵道:“這家夥真大膽,萬一給我娘知道,那還了得!”
她心裏雖然是在這樣的暗咒,但她心裏卻仍舊在作乃一番打算。
她和平時一樣的時間,向國安夫婦及自己的母親道了晚安,在道晚安的時候,神色毫無異樣,沉穩鎮定,使人家看不出一點破綻來。
道完晚安,回房入睡,但一躺在床上心情就陡的起了巨變,嬌軀輾轉,難以入眠。
好容易等到家人全已熱睡,二更一過,她即偷偷從床上爬了起來,穿好衣服,梳整雲發,又雙手捧著鏡子,借有月射進來的光華,對鏡照了一陣,認為全都滿意,這才輕輕推開對後院窗門,越窗而出,然後將油紙窗門關好,嬌軀貼牆,四周打量一陣,見無異樣,這才芳心一喜,出後院逕往鴛鴦河畔白馬廟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