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聲中,一個身軀瘦長,左胸鮮備如注的人,從陣中貼地滾了出來!
正在極端悲憤沉痛中的邱鶯鶯,神智雖未完全失去知覺,但已分辨不出這聲淒厲慘叫,是何人所發?
她以為是深陷九九連環惡陣中,孤掌難鳴的丈夫金龍二郎木飛雲,已遭自己幾個心狠手辣的哥哥的毒手,負了重傷!
是以,一顆原本悲痛欲絕的心,猛起一陣騰跳,也頤不得擁在懷中的小女兒,趕忙把秀靈用力往外一推,自己箭一般往那滾出陣外的人身撲去!
秀靈隻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小女孩,被母親用力一推,竟向後幾個蹌踉,一屁股跌坐地下。
雖年輕,但聰明絕世,見母親驟然將自己推開,狂撲過去,似已知道初見麵的爹爹凶多吉少,不禁驚愕萬分,小身軀一挺,從地下站起,口裏哭叫一聲:“媽!”人也隨著跑了過去。
邱鶯鶯滿臉淚水,悲痛欲狂,對女兒的喊叫和跑了過來,毫不加以理會,奔到那人身邊,俯身一望,不禁一呆!
原來那慘叫一聲,滾出陣來的人,並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三哥邱天綿。
兄他見右胸“缺盆穴”處,中了一劍,鮮血正在如泉般地湧出。
缺盆穴雖為人身要穴之一,且看傷口形狀,還刺的不淺,但由於邱天綿功力精湛,受傷之後,硬運全身真力,抵住傷勢,同時支持著精神,沒有昏迷過去。
他一見妹妹和她的小女兒,滿麵淚痕的奔到自己身邊,心中怒火頓熾,暗運功力,一抬右手,掌心照準鶯鶯麵門,就想一掌劈去。
忽聽他淒厲一聲尖叫,鶯鶯大吃一驚,再看時,隻見邱天綿一個倒在血泊中的瘦長身子,全身痙攣,手足抽搐,嘴裏噴出一口腥血,濺落在自己一張慘白的臉上,鮮紅一片。
邱天綿本已受傷過重,全賴自己深厚的功力,護住傷口,支持著神神,如今見到鶯鶯母女,頓時想到她適才教金龍二郎木飛雲如何脫陣奧秘,出賣兄長,心中陡起暴怒,暗運功力,抬起右手,想把妹妹一掌擊斃,以泄心頭之限!
哪知他心中這一陡熾怒火,又猛然連功行掌,一時急氣翻騰,全身真力一散,不但右手沒有抬得起來,且淤血上湧,口裏吐出一口腥血,人也昏絕過去。
邱鶯鶯見三哥昏絕,心頭一震,正想伸手去把三哥扶起,忽的兩名幫中弟子搶了過來,疾快如風般,將邱天綿一個昏絕過去的身子,抬起往後廳而去。
原來邱鶯鶯見四位兄長和一群幫中弟子,所擺的九九連環惡陣,業已全部推動,木飛雲困在陣心,手揮金龍寶劍,以全力與眾拚鬥,表麵上看去,似還能支持,其實情勢已經到了萬分危急地步,隻要自己劍法略為疏忽,就要慘遭殺身之禍,碎屍陣中!
她在極度心焦情急之下,也顧不得手足之情,大聲喊道:“飛雲,戍土生乙木,踏幹宮走坎位。”
無祭木飛雲深困陣中,全神貫注在力鬥群敵,對愛妻的喊聲,渾然不覺。
邱鶯鶯見自己喊出的逃陣奧秘,丈夫渾然未覺,這就更是心腸痛碎,又大聲哭叫道:“丙火克辛金,走震宮出離位!”
這一次木飛雲雖然聽到愛妻哭喊聲,教他逃陣之法,但他隻是存著不妨一試試的心念。
於是,他趕忙一緊手中長劍,盡展龍行劍法中的精奇招術,一麵抵敵,一麵腳下緩緩移步,走震宮,來到離位,在離位之處,果然發現了一個空檔,他遂集全身真力,連攻三招,把圍攻敵人,稍為逼退,身子一閃,正要從這空擋竄出。
驀然,刷刷兩聲,擴守震離兩個方位的邱天長、邱天綿二人,兩柄利刃,交叉劈下,攔住去路。
金地二郎正在逃脫無望,莫可奈何之際,忽又聽到愛妻喊道:“退中宮,闖坎艮!”
金龍二郎依言而行,奮舞長劍,退回中宮,接著一晃肩,後退七尺,正闖至坎、艮兩個方位的中央,僅差三尺,就要衝出陣去。
忽覺身左,響起金風破空之聲,護守坎位的邱天澤,揮0起金背劈山刀,一招“力劈華山”,已然兜頭砍下……
刀挾勁風,勢急力猛,木飛雲雖然手有神劍,也自不敢硬接,情急下,隻好打消逃陣之念,先求自保,晃身滑步,讓過一刀,緊跟著寒芒一閃,金龍寶劍一招“落花飛絮”,欺身直上,朝邱天澤當胸刺去。
這一招,是龍行劍法中絕學之一,不但欺身出招,快捷如風,使對方根本就來不及閃避,而且長劍冷芒如電,精妙絕倫!
邱天澤正自大驚,自覺避招困難的刹那,邱天綿已揮劍越過坤門撲到,劍若靈蛇,一招“毒龍探穴”,追點木飛雲右後腰“誌堂”要穴。
金龍二郎耳聞身後,劍芒破空生風,情知已有強敵追襲,心裏一怔忙將已發招式半途撤回,倏化“回頭望月”,劍若流星反刺來人。
邱天綿吃虧在急救二哥的心過於緊切,逼得太近,自已長劍尚未刺到人家,自己葛覺右胸一涼,木飛雲長劍已經刺入數寸,不禁一聲淒厲慘叫,忙倒身地下,貼地滾出九九連環陣外。
邱鶯鶯見幫中兩名弟子,搶了過來。把=三哥抬入後廳敷藥裹傷,知他生命不會有多大危險,圍麵一望,不禁又是一呆,隻見九九連環陣,情勢已經大變!
所有在外圍繞圈奔行的弟子,及陣內穿梭圍攻木飛雲的人,這時全都停住身手,卓立各人護守的方法,將手中兵刃,淩空舞動。
邱天綿受傷出陣,他原來護守的坤位,已由另一名弟子補上。
木飛雲臉色蒼白,手提寶劍,目光呆滯,神智已然迷惘,在陣中中宮處,左轉右折,橫衝直闖,足足走了有一頓飯的工夫,仍然在數尺方圓以內打轉,無法走出中宮!
鶯鶯右手拉著愛女秀靈,呆立陣外,雙目不住的淌著淚水!
她已然知道,這是九九連環惡陣,已近尾聲的現象,表麵上看去,大家都停止了凶拚惡鬥,實則金龍二郎木飛雲的危忘係於一發,生死決於刹那!
她心中一陣絞痛,一麵右手一忪,放開了秀靈,一麵大聲哭叫道:“飛雲,隻要捧劍直往坤位,就可出陣了!”
邱鶯鶯的內功,原本有很深的造詣,大叫之聲,有如雷鳴,隻震得大廳回音,哪知木飛雲卻似充耳不聞,仍然在中宮範圍內,左奔右闖,而且奔闖的步子,愈來愈急,一個有如旋風般的身子,在陣中團團亂轉………
大廳中。巨燭光亮,照在邱鶯鶯臉上那如斷線珍珠滾落般的淚水,和悲痛焦急混合而形成的那淒切神態,令人心碎!
她幾次想縱身撲入陣中,心想:九九連環陣惡毒無比,自己進去,雖然也是無法救出丈足,但和他並絕陣中,雙亡泉下,總要比生著受這亡夫慘痛之苦要好得多……
但她每想至此,又情不自禁地轉麵望著年僅十二歲的愛女秀靈,轉念想道:幼兒何辜,如果父母雙雙死去,又有什麼人會來撫養她,一失去去父母之愛的孤兒,該是多麼的痛苦和不幸啊……
就因此,她猶豫了片刻時光,再看陣中時,木飛雲已是臉色鐵青,汗如雨落,忽然又腳一軟,身子一傾,摔倒在地上。
金龍二郎木飛雲人一倒地,九九連環陣隨之消解,邱天世嘴角間泛起一種陰森森的微笑,道:“木飛雲,你終於還是栽在我手裏了!”
話至此突頓,一雙冷電似的目光,掃了站在兩旁的眾弟子一眼,忽的怒聲喝道:“還不替我把他碎屍劍下,難道要我親自動手不成?”
這兩句話隻聽礙邱鶯鶯肝膽皆裂,淒叱一聲-,一縱身搶了過去,撲的一聲,雙膝並跪在邱天世跟前,悲痛欲絕的乞求道:“大哥,求你繞他一死,大德小妹鏤骨難忘!”
邱天世仰天一陣狂笑,笑聲中似蘊含著無限悲憤,一陣笑過,大聲喝道:“饒他一命?他是我們的殺父仇人,不紋如此,我們幫中十八條性命都喪在他的手中,如今你三哥又被他一劍刺透右胸,是生是死還難預卜,像這種血海深仇,我們還能饒他不死麼?”
鶯鶯哭道:“語雲:‘禍福無門,惟人自招’,如果當年你在括蒼山,不殺他老父,奸他母親,想他也不會無緣無故把我們清風幫在十二年前,就鬧得個天翻地覆,死了那麼多人……”
她的話似尚未說完,邱天世一雙如電目光,隱透殺機,接著大聲怒喝道:“賤婢!到現在你還護著他,你如國再要替他求情,我定把你斃在掌下!”
邱鶯鶯先是心頭一震,隨著一挺身站起嬌軀,仰麵一聲慘笑,一飄身拉過秀靈,母女雙雙步近邱天世,厲聲喝道:“死麼?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不過,我死之後不讓秀靈活蕾受你們的冷眼虐待,火哥,你要下手,就請你高抬貴手,把我們母女倆,雙雙斃死。”
她至此,反而沒有了眼淚,隻是一張慘白的臉上,隱現著片片鐵青顏色!
多手白猿邱天世還真沒有想到妹妹會有這麼一著,聽完她的活,不禁呆了一呆。
他雖然暴戾成性,但要他親手劈死自己的妹妹,和她年僅十二歲的小女兒,心裏到底還是有點不忍,臉色變得有些淒然,目光注在鶯鶯麵上,一眨不眨,不知如何才好……
邱鶯鶯見大哥麵色淒然,似在擾豫不由得又是一聲淒然慘笑,道:“事已至此,大哥,你何必還念及手足之情,請快動手吧!”
話到這兒忽頓,轉麵一望地下躺著的木飛雲,隻見他雙口微閉,從口角處汨汨流出不少的白色口沫,人雖然還沒有斷氣,但已是奄奄一息,危在傾俄!
邱鶯鶯一看這情形,驟感如一支利劍透心穿過,轉回臉望著天世慘然一笑,道:“看樣子他是絕無生理,大哥你既不便下手,那就讓小妹帶著女兒自絕,也好追隨丈天於九泉之下……”
說話中,右手猛然一帶秀靈,自己也一個猛撲,母女雙雙往廳中壁上撞去!
邱鶯鶯會舍命殉夫,以頭艟壁,到的確久太出乎邱天天世意料之外,情急下陡一晃身,同時雙手疾探,想攔住鶯鶯一個撞來身子。
哪知,邱鶯鶯存心以死,要伴夫長眠泉下,撞來之勢,不但奇快無比,而且用了十成力道,邱天世伸手一攔,竟未攔住,趕快一翻右腕,易攔為抓,拉住妹妹後背衣服,鶯鶯母女得免於腦漿迸裂慘死!
邱鶯鶯求死不能如願,心中更是痛極,一聲厲叱,陡扭嬌軀,掙脫大哥抓衣右手,接著猛一轉身,鬆了秀靈一揚玉掌,向邱天世迎麵劈去。
邱天世見她掌勢已近麵門,也就不敢大意,趕緊右手一招“橫架金梁”,以自己一張巨掌,饅接妹妹劈來玉掌,隨著疾探左臂,五指箕張,在邱鶯鶯的前胸“巨闕穴”上點了一下。
巨闕穴,在鳩尾以下寸許之地,為人心之幕,一經點製,立即昏迷,人事不醒。
邱鶯鶯被大哥點製住“巨闕”要穴,登時暈倒在邱天世右臂中,人事不醒。
邱秀靈見螞媽昏絕在舅父懷中,隻嚇得大哭不止,兩隻小手,握著一對小拳,在天世的雙退上如雨點般的亂打。
邱天世被她們母女這一鬧,真是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邱天澤一看大哥,似沒有了主意,忙邁前一步,說道:“大哥,四妹交給我,把她抱回房去,秀靈也暫時和她母親一並關在房中,瞧你點穴手法,並不太重,決無生命危險。等我們把木飛雲的事情,處理完畢後,再替她活解穴道。”
邱天世連連點頭,答道:“我原本就是這個打算,隻是四妹人一昏迷,再加上秀靈一陣哭鬧,把我弄得有些木然不知所措,既然這樣,你快把她抱進房去吧,並派兩名弟子在房門外,護守著她們母女。”
邱天澤答聲:“是!”
忙伸雙手,將邱鶯鶯托在手肘間,並命近身旁的兩名弟子拉著又哭又跳的秀靈,一齊往後進邱鶯鶯住室走去,到了房中,把鶯鶯平放在床上。秀靈見媽媽昏絕過去,躺住床上,也就不再和舅父哭鬧,隻是佚在媽媽身上哭喊不止,狀極淒慘。邱天澤出了房間,順手將門關上,轉麵對兩名弟子說道:“你們兩人就在這門外護守著,不要讓秀靈跑了出來。”
兩名弟子躬身答道:“是!弟子決不會誤事。”
邱天澤點了一點頭,一轉身,往前廳奔去。
他到了前廳,朝天世微一拱手,說道:“大哥,金龍二郎如何發落,四妹穴道不能受製太久,時間過長,雖不至送命,但身體恐要受傷,我們還是快點把事情弄完,好去替她解活穴道。”
邱天世仰麵哈哈一笑,道:“如果一劍要了他的命,未免死得太痛快,我要讓他受盡折磨痛苦,慢慢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