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在花園門口,出現兩條小的人影,由甬路上朝著自己迎麵走來,藍劍虹忙望去,來人正是小紅和小梅兩個婢女,趕忙把挽著靜蓉的手臂縮回,在她耳邊低聲道:
“小紅小梅來了。”
沈靜蓉道:
“她們是奉掌門之命來迎接我們的,這表示祭祖神壇已萬事齊備,隻待我們去拜壇成親!”
話聲剛落,小紅小梅已到跟前,兩張甜美嬌稚的臉上,都露出極為歡欣的笑容,雙雙朝劍虹靜蓉行了一禮,同時賀道;
“恭喜小姐,藍相公!”
沈靜蓉沒有答話,藍小俠卻點頭笑道:
“謝謝你們!”
祭祖神壇設在魔觀中第一進大殿門前廣場之上,小紅小梅兩個丫頭引著劍虹靜蓉,剛剛走完殿側長廊步上廣場,子時已到,大殿中鍾鼓齊鳴。
藍劍虹舉目一望,隻見廣場中站滿了崆峒派中一律道裝的男女門人弟子,有的背插兵刃,有的高舉著燈籠火把,幾百道眼光,全盯在藍劍虹的麵上,但鴉雀無聲,一派莊嚴氣氛!
小紅小梅把兩人引到壇前,立即分向兩旁退後丈許,垂手肅立,藍劍虹往上一看,所謂祭祖神壇,乃是用九張紅漆八仙方桌壘成,最上一張桌上,設著一尊木雕神像,想必是崆峒派中開山祖師。
神像之前,分插著一對紅色大號巨燭,閃閃火焰,吐舌盈尺,中間一隻鐵鼎,騰起縷縷香煙,繚繞在神像之前。
鐵鼎前麵若尺許的地方,置著一尊青色玉鼎,鼎中滿裝白米,米中插著一柄三尺碧色玉劍。
在茅屋方桌上,右邊站著一位年約八旬,鶴發童顏的老道,身穿紅色道袍,胸前繡著金絲八卦,這人便是名馳武林的崆峒掌門人赤靈道人賈雲亭,左邊並肩站著赤精人常一嵐和崆峒三老之一的陳文龍。他仍舊是一身黑衣,但頭上已經不再蒙黑布了。
壇下左邊並排放著四張紅漆太師椅子,姚宗鴻、韋倩、易蘭芝、妙空分坐椅上,在他們每人的身後,各立著一位紅衫披發的奇瘦少女,像是使女,也像是在監視著他們,其餘所有的崆峒門中弟子,全都肅然圍立在神壇的前後左右。
藍劍虹看在眼中,不由得暗笑,道:
“崆峒派畢竟是凶邪烏合組織,像這等不倫不類,能成什麼氣候?”
他正暗忖至此,站在左麵桌上第一位子上的陳文龍,忽然沉聲叫道:
“師侄女與外客藍劍虹已到,恭請掌門主祭神壇!”
赤靈道人賈雲亭,始終雙目微閉,此時聞言,才徐徐睜開眼睛,第一眼就朝藍劍虹麵上望去,看他神色,好像是吃了一驚,但刹那間又恢複了平靜,伸手從肅立壇下侍候的弟子手中,接過三柱香,恭恭敬敬地插在神像前的鐵鼎內,退後一步,就在桌上倒身三拜!
在場的人,除了藍劍虹、姚宗鴻、韋倩、易蘭芝、妙空五人外,所有崆峒門中弟子,一齊跟著賈雲亭拜倒,但小紅、小梅兩個丫頭,卻不約而同的乘隙向藍虹示眼色,並以纖纖玉指,向壇上的三尺玉劍之上指了~指。
藍劍虹何等聰明,當時辨出,她二人是希望自己能不固執,用三尺玉劍挑靜蓉的錦緞蓋頭,不由越發知道,這兩個丫頭與靜蓉果然如同姊妹,有心撮就良緣,想令自己歸順崆峒門下!
心念至此,赤靈道人賈雲亭業已拜罷起身,並陡然一口咬破右手食指,甩出幾點血雨,飛落在神像前的三尺玉劍之上,隨即麵色變得有如寒鐵,一轉身厲聲叫道:
“崆峒門中十代弟子沈靜蓉可在?”
沈靜蓉聽得全身登時起了一陣微微顫抖,自藍劍虹身旁走近壇前兩步,肅立答道:
“弟子沈靜蓉在此!”
賈雲亭用一種冷若冰霜的語調問道:
“你從師廿年,可知道本派派規?”
沈靜蓉從小即由賈雲亭撫養長大,平日愛若掌上明珠,廿年來用這種冰冷聞之令人心膽俱寒的口吻向自己問話,還是第一次,不由嚇得全身抖顫的更為利害,顫聲答道:
“弟子身受師尊恩典。洞悉一切派規。”
賈雲亭道:
“本派婚律你可也明白?”
沈靜蓉答道:
“明白!”
賈雲道:
“明白就好,本派婚嫁規例,雖未禁止與外派之人成婚,但所定情的外派之人完婚時,不歸化本派,又當如何?”
沈靜蓉此時彷佛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在賈雲亭問完之後,立即應聲答道:
“立斷前情,自戮壇前,且七天不準收屍殮葬!”
賈雲亭突然仰天一陣嘿嘿冷笑,道:
“你既然知道後果會將如何?那你就試試,你所定情的外人藍劍虹,對你是否真情實意?”
沈靜蓉雖然用錦緞蒙頭,看不到她麵部的表情,但從她木然的退後兩步到了藍劍虹身邊的步法看來,已知她此時的心情已極為痛苦!
果然,她到劍虹身旁之後,哀怨無倫的幽幽說道:
“虹哥哥,我不逼你,因為我已抱定壇前殉情的決心,由你自擇!”
說完話,右手已徐徐往懷中內衣口袋摸去,藍劍虹已知她要摸出事先藏在身上的匕首,當堂自戮,心中不禁一陣疾痛,忙探左手按住她已經插入內衣口袋中的右手,答道:
“蓉妹,為了報答你對我一片癡心,我上壇取劍,來挑去你的錦緞蓋頭就是!”語畢,跨步往神壇走去。
他走出不到五步,姚宗鴻驀然厲聲叫道:
“藍兄,你難道忘了我們來此目的,你要出賣我們……”
話音未落,站在他身後的紅衫披發奇瘦少女,右手猛然一抬,手中緊握著的一柄雪亮匕首,朝姚宗鴻兜頭插下,姚宗鴻雖覺身後有異,但由於距離太近,別說招架,就是想閃避也已來不及!
但藍劍虹的目力身手,何等靈捷,就在那紅衫披發奇瘦少女的匕首相距姚宗鴻的頭頂,僅差寸許之際揚手打出一枚金龍鏢,但聽釘的一聲!披發少女手中的匕首,已被擊落,金龍鏢也同時落在地上。
賈雲亭麵色微微一變,厲聲喝道:
“本門人弟子聽著,沒有本座令諭,任何人不準輕舉妄動!”
這時藍劍虹早已停步不前,目光注視在姚宗鴻、韋倩、易蘭芝、妙空幾人麵上,隻見他們全都神色憂愴,目蘊淚光,尤其是易蘭芝,兩行清淚,已順頰流下,心中不禁一震,趕忙退至沈靜蓉身邊,正要朝他們說話,赤靈道人賈雲亭已搶先冷冷說道:,“藍劍虹,你率眾犯山的最大目的,是不是想手刃父仇?”
藍劍虹聽的猛然一震,道:
“正是!”
賈雲亭道:
“當年用赤練毒涎毀殺你父親的人是誰?你可認得?”
劍虹道:
“當時我年幼隻知道是黑海雙怪錢氏兄弟,但人我卻不認識。”
賈雲亭的話聲漸漸轉變得緩和,道:
“假如我現在把錢氏兄弟交給你,使你能手刃親仇,你將如何報答我?”
藍劍虹俯首沉思,一時之間似無法答覆,默然片刻,方自頗為勉強地,幽然答道:
“你無非想以交出錢氏兄弟為條件,使我順服,好吧!父仇不共戴天,我使你如願以償就是!”
賈雲亭臉色突然變得嚴肅,一揮右手袍袖,立時有四個持刀的道裝壯漢,從右邊人群中閃出,並肩行至神壇前,朝賈雲亭打了個稽首,迅然退下,往大左側長廊走去。
過了若一盞熱茶工夫,四個持刀道裝壯漢挾押著兩個像貌長得極為凶狠的彪形大漢,來到壇前,然後逕自一齊退下。
藍劍虹一見這雙凶漢,已然知道,這就是廿年前在吉東用赤煉毒涎殺害父親的仇人黑海雙怪錢氏兄弟,不禁登時全身熱血沸騰,一股複仇怒火,從心底倏然冒起,也來不及等神壇上的賈雲亭說話,上前幾步,仰天一陣慘然狂笑,咬牙說道:“兩位可是廿年前在吉東武林道上顯赫一時的錢氏昆仲麼?”
兩人木然的點了點,沒有說話!
藍小俠麵然突然一變,如布寒霜,又道:
“終南神醫藍克武當年可是死在你們兩位手裏,可憐,屍體遭奇毒赤煉毒涎溶成一淌血水!”說話間眼眶已是微紅,雙睛含著兩泡淚水!
黑海雙怪錢氏兄弟聞言一震,猛抬頭四隻目光盯在藍小俠麵上,站在左邊的老大錢莫春驚然答道:
“祝福無門,惟人自招,藍克武伸手管了咱們兄弟一件閑事,使我們痛心疾首,所以我們才下那種毒手……你是他什麼人?”
藍劍虹又是仰天一陣慘笑,道:
“我麼?我就是當年死裏逃生的藍劍虹,藍克武的兒子!”
錢氏兄弟聞言,正自大吃一驚,驀覺黃光屯閃,冷氣逼胸,老大錢莫春首先一聲慘叫!老二錢莫齡忽見大哥從前胸直到肚臍被劃了一道長若尺許的裂口,腸肚外泄,不禁嚇得魂飛魄散,雖然雙手在天黑時即被崆峒掌門人賈雲亭命人用牛筋反綁,但仍想著困獸之掙,拔腳就想逃走,哪知,他剛剛拔足,突覺胸前一涼,連叫沒有叫得出來,即已腹破腸流,慘死當地!